路漫漫其修远兮(续6)
——自传体纪实录
杨子忱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过着,似乎也很平常,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又好像发生了很多事情。我的心里始终没有平静过,盼着盼着事情早些有个结果,但我知道,该来的总会是来的,不论是好结果还是坏结果,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郝桂芝是绝不可能再回来了,我的人生定会有个转折点了。
我的心里觉得时间过得太慢了,可实际上时光老人并没有放慢脚步,只是我心急如焚的感觉。一晃之间春天又来到了人间,这个被冰雪包裹着的小山村慢慢的解冻了。虽然山上并没有见绿,我家房子前边的墙角处,白蒿探出头来,那白嫩的叶子怯生生的试探着想伸个懒腰。
我照常上班下班,下班后做着爹安排的活儿。爹的眼神也温和了许多,并不像先前那样锥子似的剜我了。我的处境和心情明显的好了许多,三姐和老姐有时也瞅着我笑。这时的笑我怎么觉得有什么好事要发生呢!
果然,在一天下班回来时,爹正坐在炕上掌着鞋,那时爹早已不是放牧员了。他说腿脚已不像前几年那样灵便了,跟不上羊群了。于是,生产队长就让几个老头子干一些零碎活儿了,这会儿正是下午二歇儿的时候,等歇完了起来再干一会儿就该下班了。
我一进屋爹就瞅着我先是笑了一下,然后说:“今天早上你走之后孙成来了,他拣粪顺便到咱家了。”
我并没有感到奇怪,这不是很平常的事吗!心里这样想着也没说话。
“你不想知道孙成来干什么吗?”爹一边说一边笑呵呵的瞅着我。这时我才仔细地观察着爹的脸,似乎有一点特别,但我又猜不透。
这时老头子把手里的鞋放下说:“为你来的”说这话的时候脸上露出一层神秘。
“为我?”我一头雾水。
“他问你的事儿利索了吗?我说还没有。他又问能离了吗?我说听杨子忱说离是肯定的了。”停了一下,又接着说:“孙成是想给你当个介绍人,想把他小舅子的小姨子给你说说。”
我没有说什么,当然心里也是像喝了一口甘醇的美酒爽了一下。
停了一下, 掌鞋的线和针在他手里翻转了几下又停下来。
“孙成说是他小舅子孙彦国的三小姨子,好人儿了,个子也高。”
爹脸上的笑容那是纯粹的,天然的,没有半点儿的修饰。
“你们的事到哪一步了?”
我心里很惊讶,感觉爹问这话不符合常理,我们离婚压根儿他是不同意的,这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我有些为难,不知道怎么回答,转念一想这也算是一个好兆头。
“还是那样子,从打那次去王瑞家到现在一直没信儿了,我也是着急呀!”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我听说离婚这事儿有二三年都不利索的。”爹说。
“只能等了,有啥办法呢?”我说。
星期六那天我下班回家爹满脸笑容。
“孙成今天又来了,说明天他小舅子到他家来。”爹一边吸着洋烟一边说,他脸上的笑容里满是幸福。
“咋整呢?明天早上你去七家子商店一趟,买点酒和菜,把他小舅子叫来吃顿饭。”
“那也得把孙成叫来。”我说。
“那还用你说嘛!”爹笑着白了我一眼。
从打闹离婚以来,我们父子俩还是头一次这样谈话,我心里觉得暖洋洋的。
还没等离利索就有人想给当介绍人,这是天大的一张馅饼要砸到我头上呀!可这离婚就是个绵缠事儿。我又害怕时间长了人家能等咱们吗?可又一想这事儿着急也没有用,顺其自然吧!
爹上班走了,我一个人独自在屋想着心事。这时妈在外屋一边准备着晚饭一边张罗着为明天请孙成和他小舅子做着准备,原来爹和妈早就商量好了。
第二天吃过早饭,爹给了我二十块钱,说:
“你去七家子商店买两瓶酒,买一盒鱼罐头一盒肉罐头,再买点粉条。”
那时整个七家子村只有一个比较大的商店,我拿着爹给的二十块钱买了这些东西还剩三元四角——那时的物价还没有涨起来。
正午12点多,我家热闹起来,一间房子炕上摆上了两张桌子——那时还没有地桌,招待客人都在炕上,人们都习惯了盘腿大坐,这样显得更亲切,更接地气儿。
炕桌儿虽然比较大,却没有多少菜,更没有像样儿的菜。那时家家都一样,差不多少,在孙成的提意下,把杨子森(我叫他二哥)也请了来。因为他和孙彦国曾经在拣煤队干过,也算是好朋友了,比较好说话。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每个人都很高兴都很快乐。也算是打个前站吧!孙彦国我的准连桥儿,他人很好,也很实在,很随和,这第一次交往看样子他对我也比较的满意。
在离开我家之前,孙彦国一手拍着我的肩膀,一手握着我的手有些酒意的乐呵呵的说:“兄弟,初次见面你给我的印象还不错,那就等你的事儿利索了,我们就往下进行。”
然后又转向杨子森:“杨子森,今天把你请来也不白请你,你要有个充分的思想准备,到时候你可不要袖手旁观哦!这事光靠我一个人管不行,得咱俩管,这台戏要我们俩唱才行。”
然后又转向我:“兄弟,我那个小姨子可是好呀!你娶了她做老婆你可烧高香了,你偷偷的乐去吧!”
走到大门口的时候,他又来到爹的面前:“老四叔,(他随孙成叫)你能摊上我小姨子这样的儿媳妇儿,你老可有福了。郝桂芝我知道,两个三个郝桂芝也到不了她跟前儿呀!”
在笑声中,幸福的欢笑声中,送走了客人。
回到屋里,爹一边吸着烟,一边脸上的笑容无法掩饰。
全家人好久没有这样高兴过了。
晚上,我又失眠了。我想了很多很多,我盼望着呀!我着急呀!我怎么做才能快一点结束我的前半场戏而让我的后半场戏尽快的,顺理成章的上演啊?
辗转反侧难入梦,焦头烂额无良策呀!
在这样难耐中一转眼又来到了冬天,我的事儿仍然没有起色。
一个星期六,老师们下午到扎兰中心校开会。散会之后我骑着自行车,一边想着心事,一边慢悠悠的来到石场老舅家门前,不自主的就进了老舅家的院子。
老舅家那就是我去扎兰营子的中转站呀!主要是因为老舅妈好。因为这,张臣很是羡慕不已。他的舅家也在石场,他很少去,他说他的舅妈不好——小时候,老舅妈也没少夸我,她说:“老祝家北新邱,太平山,杨家窝铺这几个外甥,顶数杨家窝铺这个外甥好,老实又仁意,从不讨人嫌。”
在我心里,舅妈甚至比舅舅都亲,老舅妈总是笑容可掬,平易近人,感觉她是除了父母是我最亲近的人。
我这个人也太实在了。大禹治水三逾家门而不入,我是每逾舅家门必入。以至于只要家里知道我去扎兰开会,晚上如果不回来父母绝对不用担心的,他们肯定知道我是在老舅家住下了。
吃晚饭时,老舅妈问我 :“你的事儿现在到哪一步了?”
我先是打了个唉声,“到哪一步了?还是那样子,下扎兰王瑞只找了我们一次,就没信儿了,真愁死我了。”
“哦?”舅妈说。“这事儿归王瑞管吗?”
我说:“是的呀!”
“那就不好办了,王瑞是郝桂芝的表姐夫,他能向着你吗?”老舅妈为难的说。
我说:“是呀!我也觉得这事儿没那么简单。”
一边吃着饭,老舅老舅妈和我一边讨论着我离婚的事儿,老舅不喜欢讲话,也说如果归王瑞管,就会有点麻烦,最起码王瑞会向着郝桂芝那边。
吃完饭,我心情比较沉重,这些天来,心里就像一个萝卜被蚂蚁给串了,假设最后判离了,我心里那会是怎样的敞亮呀!我甚至会冲南冲北磕八个响头呀!
饭桌撤了,老舅妈把沏好的茶水端上来,那热气腾腾的茶香飘得满屋,我也是无心去享受呀!
老舅妈看出了我的心思,安慰说:“唉!别着急了,车到山前必有路,不管啥结果,最终离了,那就是你的好事,我外甥这小伙儿还愁找不到媳妇儿吗?”说完咯咯地笑了。
“是呀!现在就有人要给我当介绍人呢!”
老舅一听来了精神,“是吗?那可是大好事呀!是哪家的大闺女呀?”
我说:“是我们屯中孙成他小舅子的小姨子,在木头营子。”
“你看我就说嘛!我外甥这小伙儿,总会有大闺女等着的。”老舅妈笑着说。
“我就怕时间长了人家不等我了,所以才着急的呀!”
“没事的呀!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嘛!如果是一家人总会等着你的。”
老舅妈总是那么乐观,从打我认识她,从没见过她愁眉苦脸过。
老舅妈笑呵呵的一句话,说得我心里顿时亮堂多了,像开了两扇门。
“那是的,谁跟谁那是一就的,岳家老儿早都用红线给拴好了。”
不善言谈的老舅更会说话。
屋里的气氛活跃了。正在人们说笑时忽然听外屋门响了一下儿,接着屋门打开,进来一个人。
“祝国来了?”老舅妈乐呵呵的打招呼。
我赶忙下地“来呀!老哥。”
这个叫祝国的人是我叔伯大舅的老儿子,我当然要叫他老哥了。
我的这位老表哥他的经历可是不一般啊!他是个很优秀的人,在当时那个遍地文盲的年代说他是个知识分子都屈才他了。
他家是地主,在那个年代这个成分就足以厄运不断了,有多少男子因此而光棍儿一辈子呀!他的遭遇那是雪上面外加一层霜呀!
那是因为大舅也就是老哥他爹是“四类分子”。
大舅在当年也是个不甘寂寞的人呀!只是生不逢时,在那个年代捣买捣卖那还了得——大舅从内蒙往这边捣卖牛。听大舅讲他相牛的本领可是高呀!只是往 绻窝处摸一把,就能估出这头牛能出多少斤肉,上下不差二斤。他吃亏就吃在这精明上了,并且连累了他的儿子。
祝国老哥亲口和我讲过他的经历,他考完大学在家等通知书,大舅犯事儿了,被打成“四类分子”在逃,第二天他的入学通知书就来了,受大舅的影响通知书作废了。他本该美好的人生来了个大反转。
后来他当了皮匠,娶的老婆也不随心,他很是伤感,主要是怀才不遇。
至于他的经历能写出一部书来。
“杨子忱来了,是从扎兰营子来的吧?”
我说:“是的。”
他坐在了炕上,老舅妈递给他一杯热茶。我倚着靠北墙的大柜站着。
老哥喝了一口茶,瞅着我说:“说不说你离婚的事儿怎么样了,利索了吗?”
你看老哥也在关心我。
还没等我回答,老舅妈先抢着说:“这不是吗?正发愁呢!现在就有人想当介绍人,只因还没离利索不能进行。”
“离婚这事儿就这样,官家是不愿意判离的,和着拖着你,给你充分思考的时间,有不少在这个时候回心转意重新和好了。”还是老哥懂的多,一语道破端倪。
“怎么能让官家快点儿给断呢?”老舅妈也在为我着急呢!
“祝国,你点子多,给出出主意呗!”这时一直没说话的老舅笑这说。
“主意嘛!倒是有一个,就看你有没有那个胆量了。”
老舅一听,来了精神头儿了,坐直了身子“那快说说,是什么主意?”
我的眼里也发起光来,三个人六道目光,齐刷刷看着老哥的脸。
他笑了一下,眼神有些神秘的说:“你去老郝家,就说要接郝桂芝回家。你就说:这一家不一家两家不两家的,干啥呀?离就痛快点,不离就跟我回家过日子。”
老舅抻不气了,打断说:“那她要是跟着回来咋办呀?”
这也是我担心的,说:“是呀!郝桂芝要跟我回来咋办?”
“唉呀!你们就放一百个心吧!就你自己去他郝六绝对不敢让闺女跟着你回来就是了。那郝六比猴儿都奸,他怕你在半路上收拾他闺女呢!”
另外三个人都瞅着我。老哥又说了:“你要气冲冲的,不过可得长个心眼儿,别挨打就行,这是一步险棋,整不好会挨揍的。”
老舅挠着脑袋说:“要不我和他去?”
“那不行,你跟着去郝六真会让闺女跟着回来。”
最后老哥说:“这事儿谁也帮不了你,就看你自己的了,摆在你面前两条路,要么冒险去激他们一下;要么耐着性子等,那就说不定猴年马月了。”
老哥这一说我的心里更没底了。说句实在话,长这么大还从没和别人打过架呢!我这老实巴交的,从小总是受别人欺负,要说懦弱也不过份。
记得刚上学的时候,爹就常教导我:“在外面可别和别人打架呀!把人家打坏了我们可赔不起呀!”
从小心里就打下了这样的烙印,知道家里穷怕在外面惹事给父母添麻烦。所以只有别人打我我却不敢下手打别人,甚至是比我小的都敢和我叫劲。
这种懦弱怕事儿的秉性牢牢的嵌在骨子里,又怎么能勇敢得起来呢?

作者简介:杨子忱,笔名梓辰/黑松,辽宁阜新人,1958年6月生,退休教师。自幼热爱文学,笔耕不辍,作品散见于网络平台。曾分别荣获全国诗词大赛金奖和优秀奖;诺贝尔文学研究院终身荣誉院士,客座教授;世界汉语作家协会会员;东方兰亭诗社会员;半朵中文网专栏作家;《青年文学家》作家理事会理事;有作品分别入选纸刊《大国诗文选粹》被浙江大学永久收藏;《央视新闻人物代表作汇编》被北京大学永久收藏;文化史学大典《2023华语文坛风云人物年谱》;《中华文艺复兴:共和国文学大观》。
本人被评为“2023中国文坛年度巅峰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