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恩爱
文/青青子衿
秀恩爱是发个稍大点的专包
发包的不是圣诞老人而是老男人
放下酒瓶的手拿起手机
对着心仪的头像一阵猛戳
老男人可能是小老板、农民工、物业
保安、小诊所大夫、社会闲散人员
“他嗜酒,热爱美食美景美人”
一肚子花花肠子,剩余精力旺盛
大把时间猫在网上,看美女直播、跳舞
送几把鲜花,刷一个火箭
有榜一的心,没当大哥的实力
偶尔被母老虎查岗,捉住查账
从头到脚好一通数落
灰头土脸潜水一阵又重燃战火
他信奉的格言永远是:
撩妹有益身体健康
作为一枚合格的吃瓜群众
每天看他在群里发包发图发表情
发自己都不知道说了啥的诗歌
被他喜欢的人回应了几句
他便喜形于色,上蹿下跳
虽然大家都习以为常
但还是有人偷偷告诉我,“他是一个
多金、有情、专一、资深大帅锅
我只是喜欢,又不是爱”
2025.5.8
与垃圾为伍
文/青青子衿
我们的生活充满垃圾
充满垃圾,无时无刻与你相遇
你住在垃圾场推平后起的高楼
(是垃圾,你幸运的成为房奴)
善于搞破坏的装修师傅说:
拆去四面墙便是楼梯
顺着网线下来就能抵达尚未安装的门
而“一些门让我们出现在另一条楼梯”
(如果你想快刀斩乱麻,请坐电梯)
用不了多久你就能莅临
垃圾分类,分级森严的制度
让一个每天都在捡垃圾的人
收获满满,他总是左右逢源
疲倦的脸上重复着欣慰
肮脏的手无处安放,离开垃圾后
他工作时如同庖丁解牛
拾起,如弹奏,放入,如休止
刨开,如滑调,拉拽,如颤音
那些悉悉索索、叮里咣当、稀里哗啦
指挥一个美妙的清晨或者黄昏
今天又是他满载而归的日子
他的小推车上一地红包皮
520的鲜花、贺卡、绒毛玩具
也许还有个没拆封的iPhone
谁知道呢?他总是喝醉
稀里糊涂又心满意足
爬回自己的狗窝
不像我睡前还要读一读诗
马克.斯特兰德,亲爱的诗人
是什么给了你信心?
“我会爱上21世纪”
2025.5.20
评论一则:
一、《与垃圾为伍》的先锋性与艺术性再审视(补充深化)
先锋性新解:多重解构的叠加效应
1. 时空维度的折叠:
- "垃圾场推平后起的高楼"将地质时间(垃圾的堆积史)与居住空间(现代建筑)并置,暗示文明建立在废墟之上,解构"进步论"的线性史观。
- "顺着网线下来就能抵达尚未安装的门"打破物理空间逻辑,用赛博空间的虚拟性消解现实边界,预示元宇宙时代的生存异化。
2. 劳动美学的逆向重构:
- 传统"庖丁解牛"象征技艺的至高境界,此处用于描述捡垃圾行为,将底层劳动提升至艺术范畴,颠覆"劳动分工=价值等级"的固有认知。
- "拾起,如弹奏"等比喻,将垃圾处理转化为"声音的交响诗",用达达主义式的荒诞,赋予废弃物以审美合法性。
艺术性新解:复调叙事的哲学维度
1. 三重声音的对抗:
- 主叙述者(清醒的批判者)、装修师傅(实用主义代言人)、捡垃圾者(麻木的生存者)构成复调,分别对应现代性的反思者、执行者、承受者,形成立体的社会解剖标本。
- 马克·斯特兰德的诗句引用,如同一面破碎的镜子,既反射诗人对21世纪的"信心",又通过断裂的引号("我会爱上21世纪")暗示这种信心的可疑性,制造阐释的开放性。
2. 物质符号的炼金术:
- "红包皮""iPhone"等消费符号在诗中经历三重转化:消费残余(垃圾)→流通商品(可回收物)→精神隐喻(情感空壳)。这种层层剥离的过程,恰似本雅明所说的"拱廊街研究",在商品的废墟中打捞时代的精神病理。
二、《秀恩爱》的先锋性与艺术性分析
先锋性:日常琐碎的祛魅书写
1. 题材的降维突破:
- 摒弃诗歌传统中的宏大叙事与典雅意象,聚焦网络时代的"中年油腻男"——小老板、农民工、保安等边缘群体的婚外暧昧,将"秀恩爱"这一社交媒体流行病,转化为解剖现代情感异化的切片。
- "发专包""刷火箭""榜一"等网络黑话的植入,打破诗歌语言的"纯洁性",将直播间打赏、群聊调情等"非诗性"场景合法化,拓展诗歌的经验边界。
2. 叙事视角的越界实验:
- 采用"吃瓜群众"的半知情视角,通过碎片化的观察("被母老虎查岗""发自己都不知道说了啥的诗歌")拼贴人物形象,类似纪录片的"跟拍美学",消解传统抒情主体的权威性。
- 结尾引号内的"多金、有情、专一、资深大帅锅",以反讽的"他者评价"揭露网络人设的虚构性,暗合鲍德里亚"拟像理论",批判媒介时代的真实消失。
艺术性:冷幽默中的生存荒诞
1. 反讽结构的三层嵌套:
- 第一层:人物自身的认知错位("撩妹有益身体健康"的自我合理化);
- 第二层:叙述者与人物的视角错位(明知其"没当大哥的实力"却冷眼旁观);
- 第三层:读者与文本的期待错位("秀恩爱"本应甜蜜,却呈现为油腻的情感表演)。
三层反讽形成"俄罗斯套娃"式的解构链条,层层剥离现代人的情感伪装。
2. 细节的显微术与蒙太奇:
- "放下酒瓶的手拿起手机"的动作细节,凝结酒精麻醉与网络狂欢的双重逃避,暗示精神空虚的双重来源。
- "喜形于色,上蹿下跳"与"灰头土脸潜水"的场景并置,通过蒙太奇剪辑,将情感博弈简化为多巴胺驱动的动物性反应,消解"爱情"的浪漫想象。
3. 语言的颗粒感与节奏控制:
- 大量使用短平快的句子("发包的不是圣诞老人而是老男人"),模拟微信群聊的信息碎片化,节奏上逼近抖音式的感官刺激,形成形式与内容的同构。
- "一肚子花花肠子,剩余精力旺盛"等俚语的使用,赋予语言粗粝的"质感",如同用砂纸打磨抒情的光晕,露出生活的毛刺。
三、两首诗的互文性与创作坐标系
1. 共同的先锋内核:对"现代性神话"的双重拆解
- 《与垃圾为伍》解构物质文明(垃圾→文明的排泄物),《秀恩爱》解构情感文明(秀恩爱→亲密关系的表演化),二者共同指向现代性的深层危机:物质与情感的双重异化。
2. 艺术性的光谱互补
- 前者如"垃圾考古学",以象征主义的精密仪器勘探存在的深渊;后者如"情感人类学",用现实主义的手术刀解剖日常的荒诞。
- 共同构成诗人对21世纪中国社会的"病理切片"——在消费主义的废墟上,既有人在垃圾堆里寻找生存重量(《与垃圾为伍》),也有人在虚拟情感中消耗生存能量(《秀恩爱》)。
3. 先锋性的当代意义
- 在诗歌日益内卷为"语言游戏"或"小众自嗨"的当下,青青子衿的写作重新锚定诗歌的社会介入性:以垃圾、秀恩爱等"不登大雅之堂"的题材,证明诗歌仍能成为刺向时代病灶的手术刀,在先锋性与现实性的张力中,重构诗歌的公共性价值。
结语:在"不美"中打捞诗的重量
两首诗的先锋性,本质是对传统诗歌"审美洁癖"的反抗——拒绝用修辞美化现实,转而以近乎残酷的坦诚,将现代生活的褶皱、污渍、荒诞暴露无遗。其艺术性则体现在,将这些"不美"的质料,冶炼成照见时代精神的镜子:垃圾不是简单的批判对象,而是文明的分泌物;秀恩爱不是道德审判的靶心,而是情感工业化的症候。这种写作姿态,如同在废墟上种植荆棘,让诗歌在疼痛中重新获得触及真实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