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青画卷与历史影像的巧妙交织
——评叶海霞《昭潭时光》
安徽东至三中 金成道

《昭潭时光》以诗意的笔触将自然、人文与历史巧妙交织,呈现了一幅灵动鲜活的乡村画卷。作品语言如春雨般润泽清新,典雅而不失灵动,将山川草木的蓬勃生机娓娓道来,赋予自然景物鲜活的生命力与抒情性,饱含对乡土文化的深切敬意。节奏如流水从容,承载着千年的呼吸与烽火的回响,绽放着历史芬芳、人间烟火与山河灵韵的文学之花。

文章开篇以春雨为引子,生动地描绘了昭潭镇的春色,通过细腻的文字将读者带入一个充满生机与活力的自然世界。如“一场接一场的春雨,和着缠绵悱恻的沥沥声,唤醒沉睡生灵,催开草木枝芽”,这样的描写既富有诗意,又让人仿佛身临其境。

以“昭潭”这一地名为锚点,巧妙串联起山水风物与千年传说,巧妙地融入了历史元素(梁昭明太子的垂钓轶事),增加了文章的文化内涵。通过革命老区丁家冲的描写,展现了昭潭镇在革命历史中的重要地位;而官营村的军事渊源,则暗藏明太祖朱元璋的征战记忆。这种将自然景观(如“浓稠得几欲流淌的绿”“苦槠树的沙沙往事”)与历史碎片(“昭潭”之名源于、革命老区的哨所苦槠树、苏维埃政权的火种)相融合的笔法,赋予地域以时间的纵深感,形成“山水即史书”的独特意象。使得文章既有自然之美,又有历史之厚重。

人物描写生动鲜活传神,如农妇们忙碌分拣石菖蒲根的场景、以及那位不相识的村民的挥手告别,都展现了昭潭人的淳朴与善良。尤其是通过副镇长吴田君和另一位姑娘的热情与敬业的描写,突出了基层工作者的辛勤与奉献。

作者以近乎人类学田野调查的视角刻画昭潭日常:农妇分拣石菖蒲根的爽朗笑声、镇政府基层工作者指尖轻抚枝叶的青春剪影,乃至陌生村民无声的挥手送别,皆通过细节传递土地的温情。这种对“微末日常”的聚焦,既呈现农耕文化的传承(如营桥村农具文化墙),又揭示现代化进程中乡村的坚守与蜕变。

语言在诗意与质朴间游走自如。例如用“绿的催化剂”比拟春雨的生机,以“枝叶间流淌的绿”具象化视觉通感;而对革命烈士曾晓春的追忆,则通过苦槠树“见证风雨”的拟人化叙事,将历史悲壮融入自然意象。这种既不耽溺抒情、亦不流于说教的表达,恰似“丹青画卷”与“纪实影像”的交叠。

总之,《昭潭时光》以独特的叙事视角构建了一部立体的乡土人文志。采用移步换景的写法,将国道疾驰的现代视角与山野慢行的传统凝视相融合,使文本极具流动的时空张力。蒙太奇的细腻特写镜头组合,让乡村振兴的宏大命题具象为可触可感的生活切片,传统文脉真正实现了活态传承。

附:“菊乡文艺”第19期《昭潭时光》
昭潭时光
安徽东至 叶海霞

雨水是节气,更是绿的催化剂。一场接一场的春雨,和着缠绵悱恻的沥沥声,唤醒沉睡生灵,催开草木枝芽。待清明、谷雨一过,你在任意时刻出门,都能一步踏入这花红柳绿中。又是一个春的轮回。我们就是在这样一个万物萌动的春日,出发前往距县城约一个小时车程的昭潭镇。

车辆在国道疾驰,河塘、房屋、林木如快镜头般闪过。山里人又看山。听着同行友人的感慨,我们欣然一笑。人有千面,物有万象,同样是山,却有其独特之处。这不,过了官港、泥溪,我们明显看到群山海拔更高了,山川威严却并不冷峻;山峦起伏如抛物线,线条柔和又不失灵动。尤其是那漫山遍野的绿啊,因了阳光的滤镜美颜,显得那么的蓬勃鲜亮、恣意欢畅,浓稠得几欲从枝叶间流淌滴落下来。

昭潭镇的地名,是相传梁昭明太子萧统曾在此垂钓故而得名。该镇的官营村,其村名来历也颇有渊源:相传明太祖朱元璋与汉王陈友谅激战鄱阳湖,夜宿营帐时听随军堪舆师禀报,此地有狮象把口,东西二涧宜屯兵养马,且米谷粮草满畈,堪称佳地,当即下令将一支军队驻扎在此,“官营”之名亦由此而来。仅这两处地名,便可知晓这里定是青山书历史、绿水隐传奇。

走进官营,村庄静卧,村道整洁。一幢幢楼房前蔷薇、月季开得正是热烈。农村四月闲人少,眼前四、五个农妇正在房前水泥地上忙碌个不停,竹簸箕里的深褐色石菖蒲根瞬间吸引众人目光。菖蒲有着益智宁神、开窍豁痰的作用,而这些食指般长短、粗细的菖蒲根药材,虽其貌不扬,对治疗风湿却有奇效。古人云:“石菖蒲解毒,细辛驱风。”对于脚下土地的慷慨馈赠,村民们不曾懈怠,她们熟稔地扬灰、分拣、装袋,舒畅、爽朗的笑声因为裹含了菖蒲的缕缕清香,在村庄上空经久萦绕。

昭潭乡村,处处是宝,比如山里特有的苦槠树。两年前,居住池州的姐姐焦急来电,外甥肠胃感染,腹泻不止,挂了三天药水毫无效果。我忙奔至父亲家,试探着敲开隔壁邻居的门,这位昭潭老乡听闻后连忙拿出家中留藏的苦槠粉。由顺风车带去的药粉,外甥冲服后约两小时即有好转,第二日奇迹般痊愈。00后的孩子举着剩下的小包苦槠粉惊叹不已:东至山里还有这好东西,深山藏宝啊!

苦槠树是宝,更是乡村灵魂。在丁家冲革命老区根据地,两棵相邻的槠树挺拔高耸,树冠如盖,微风中细密、繁盛的枝叶,“沙沙”颤动着讲述往事:1934年年初,革命风暴席卷皖贛边区,部分红十军从景德镇浮梁县兴田乡转移至丁家冲驻扎,合并皖赣鄂三省交界的七个县,成立苏维埃政府中心县,革命火种在此熊熊燃烧。这棵最大苦槠树,成了特别哨所,当时的游击大队大队长曾晓春警惕性极高,夜间常栖息于树杈之间,以便察看敌情。
1944年12月,曾晓春于至德县永丰镇阻击战中牺牲。英雄为国捐躯,苦槠见证风雨。九十余年前,当曾晓春烈士黑夜于苦槠树上屏息凝神时,一定能遥望到黎明破晓后,这片土地在历经披荆斩棘后得来的祥和安宁吧?

其实当日从昭潭回来后,我本想写几行文字,却一时无从下笔,唯有反复欣赏当日所拍的照片。家 人指着一张风景照问,这也太美了吧,感觉像宏村啊!
照片中,一方池塘宛在村中央,房屋、树木倒映其中。白墙、红瓦、绿树,于盈盈水波中自绘成丹青画卷。塘岸边的廊亭,雅致实用,供老人闲坐,供劳作后村民小憩,真正连缀起“田园乡村”与“诗情画意”。这就是有着“国家级森林乡村”称号的营桥村。

随着乡村经济多元化发展,耕种不再成为村民收入来源唯一渠道。但作为全国重要的商品粮基地、东至主要粮油生产区,对农耕文化的敬畏、传承,在营桥处处彰显。那一方文化墙上,绘制的锄头、钉耙、连枷等农具活灵活现得似伸手可触,火热岁月影像、和美乡村新颜,在方寸之间交织、重叠。
油绿的秧苗正拔节抽穗,饱满的油菜籽被茎杆擎举着奋力摇摆,《客中行·客中作》的彩绘图在蓝天白云烘托下,主人的敦厚、好客之情,几欲从蕴藏的画作中喷薄而出。
田畴丰沃,乡村静美,时光从容。我们是过客,驻足于村中石桥上,感受着这份踏实、妥贴,恰如汪曾祺在《人间草木》中所说的:那一年,花开得好极了,好像专是为了你。
为我们当向导的是镇政府工作人员。两位姑娘让人印象深刻,一位是副镇长吴田君,2015年到昭潭政府工作,家在铜陵,因为基层工作繁琐,尤其是前阵子山区防火任务艰巨,已数月没有回家;还有一位姑娘,尚不知芳名,家在池州,2022年来到这里。三年啦,一切都熟悉顺手,就是方言不是太懂。姑娘腼腆一笑。

T恤上衣、牛仔裤,基层工作状态让她们早已习惯这种极简装束。她们熟络地与村民们拉着家常,如同家中女儿。与我们交谈时,她们的手指爱抚地掠过村道边板栗树、枇杷树的枝叶。一起从指尖划过的,还有她们的十载韶华,三年青春。

一位和我们并不相识的村民,目送我们上车,待车辆启动后,方才挥挥手转身离去。回程路上,国道两边依旧青山逶迤,绿水粼粼。这青山,积蓄了宝藏,也阻隔了视线;阻隔了视线,却如天然屏障,护佑住了这里最质朴、最原始的乡风与根脉。

又想起父亲隔壁的这户邻居。他们传承着昭潭人特有的热情、淳朴、能干:每至节假日,女主人必端来一盘热腾腾的米饺。米饺形如弯月,白胖软和,有细波浪般的褶皱边纹,豆角肉沫馅的美味让人止不住大快朵颐。
人间温情,在这一盘一碟间;时光美好,看昭潭这山,这水,这人。

作者简介:
叶海霞,池州市市作协会员,东至作协秘书长,有文字刊发于报刊及公众号平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