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军
《岁月留痕》(自传)连载
第十三章 1976:举国同悲的记忆
1976年,是刻满时代伤痛与裂变的一年。三位伟人相继离世的悲伤、唐山大地震的惨烈、“四人帮”粉碎的震荡,与个人生命里的支农岁月、亲人永别的剧痛交织在一起,构成了这一年沉甸甸的记忆。
巨星陨落:从隆冬到深秋的哀伤
1月8日,周恩来总理逝世的消息如刺骨寒风席卷全国。那时我还在初中课堂,学校组织制作白花时,我用买来的白纸裁出花瓣,用细线扎紧花柄,指尖被纸边割出细痕却浑然不觉。校园广播日复一日播放着《哀乐》,每次经过贴有周总理遗像的宣传栏,总能看到有同学偷偷抹眼泪——这位“为中华之崛起”奋斗终身的长者,就这样带走了无数人的希望与眷恋。
7月6日,朱德委员长逝世的噩耗传来。正值盛夏,我们在操场列队默哀,烈日晒得皮肤发烫,却抵不过心中的冰凉。老师讲述朱委员长“挑粮上山”的故事时,后排有同学小声说:“他好像永远不会老的样子。”那时的我们尚不懂得历史巨人陨落的重量,只记得默哀结束后,校园里的蝉鸣声都显得格外凄切。
9月9日下午,命运的惊雷再次炸响。学校大树上的广播喇叭突然播出哀乐,毛泽东主席逝世的消息让整个校园瞬间凝固。我攥着教室窗台的木框,看着同桌的眼泪大颗大颗砸在课桌上,远处传来低年级学生的哭声。接下来的日子,教室后方搭起灵堂,我们每天戴着黑纱在遗像前鞠躬,家中的堂屋也设了供桌,母亲对着毛主席画像喃喃自语:“您走了,可咋办啊……”
9月18日,全校在操场举行追悼大会。骄阳似火,主席台上花圈簇拥着毛主席画像,校长念悼词时声音哽咽到断断续续。高温下,有同学中暑晕倒,经过校医的及时抢救,立刻苏醒过来,但他依然不肯离开会场,坚持把追悼会参加完。只见其他同学都将悲痛化作沉默的站姿,直到哀乐结束后的长久寂静。
支农岁月:田间地头的青春烙印
6至7月间,尚未从悲痛中缓过神来,我们便踏上了支农之路。第一次去的是扶余县三岔河镇新安堡四队,住在生产队的仓库里,大通铺的稻草里藏着跳蚤,夜里痒得辗转难眠,白天却要跟着社员下地除草。记得有位老大娘教我们辨认草和谷子苗:“谷子苗叶窄,野草叶宽,拔错了要挨训斥。”她递来的凉水冰镇的西瓜吃起来解暑,混着泥土与汗水的味道。
10月,升入高中后,我们再次奔赴扶余县三岔河镇前24号村支农。深秋的风裹挟着寒意,掰玉米时手指被苞米叶划出道道血痕,扒地时铁镐震得虎口发麻。带队农民心疼我们,示范如何用巧劲翻土:“腰别直挺挺的,跟土地较劲啥?顺着垄沟走,省劲!”夕阳下,我们踩着翻起的黑土往回走,裤脚沾满泥点,却莫名觉得踏实——那些在课本里模糊的“劳动最光荣”,此刻成了掌心的茧与脚底的泡。
归途惊变:12里路上的时代信号
10月底支农结束,我们背着行李步行12里路返校。沿着铁轨走时,一列货运列车缓缓驶过,灰黑色车厢上贴着白纸黑字的标语:“打倒王张江姚反党集团!”“粉碎四人帮!”有人惊呼出声,带队老师立刻示意安静。我盯着“四人帮”三个字,想起广播里偶尔提到的“阶级斗争”,心跳得厉害。火车轰鸣声中,有人小声问:“这些人都是反党集团的吧”没人回答,只有铁轨旁的枯草在风中沙沙作响。
路过镇子的广播站时,大喇叭突然响起激昂的播报:“党中央一举粉碎‘四人帮’反党集团……”队伍里立刻炸开了锅,几个同学互相捶着肩膀,眼里闪着兴奋的光。原本疲惫的脚步变得轻快,有人开始哼起《社会主义好》,暮色中,学校的红砖房教室越来越清晰——那个压抑已久的时代,似乎真的要结束了。
事实上,1976年10月6日,中共中央政治局执行党和人民的意志,采取断然措施,粉碎“四人帮”, 延续10年之久的“文化大革命”至此结束。这一伟大胜利,挽救了党,挽救了革命,为中国的发展开辟了新的道路。
教育新生:步入正轨的希望
“文革”十年,中国的教育事业遭到严重破坏,学校教学秩序混乱,广大教师受到摧残,青年一代丧失了接受科学文化教育的机会 。随着“四人帮”被粉碎,教育事业迎来了新的曙光。1977年,在中央的倡导和支持下,国家作出恢复高等学校招生统一考试制度的决定,积压了整整10年的考生拥进考场,教育界重新焕发了生机和活力。
在校园里,老师们不再时刻紧绷着进行政治说教,课程逐步回归正轨,数理化、文史地等知识重新成为课堂的主角。镇里的图书馆也重新开放,同学们如饥似渴地借阅书籍,汲取知识的养分。虽然课本还是那些略显破旧的版本,但大家的学习热情空前高涨,因为我们知道,知识改变命运的时代又回来了。
双重剧痛:天灾与家殇的寒冬
7月28日唐山大地震的消息传来时,我们正在上物理课。老师念着“24万余人遇难”的数字,声音发抖,教室后排传来抽噎声。学校组织捐款,我把攒了半年的5角钱放进纸箱——那是帮邻居看孩子赚的零花,此刻却觉得微不足道。广播里每天播报救灾进展,听到“解放军徒步挺进灾区”时,同桌偷偷抹了抹眼睛:“他们也是别人的儿子啊。”
12月的一个深夜,83岁奶奶突发疾病昏迷不醒。送到医院时,她的手紧紧攥着我,却再也说不出“放学啦”那句熟悉的问候。三天后,她在凌晨永远闭上了眼睛。灵堂设在院里,我跪在包米秸上烧纸钱,火光中浮现出她坐在榆树下编蝈蝈笼的画面,泪水滴在火盆里,腾起细碎的烟雾。那个总把糖藏在柜顶的老人,那个在母亲出外劳动,在家里哄着我讲故事的奶奶,终究是化作了天上的星星。
岁末沉思:在阵痛中等待春天
1976年的最后一场雪落下时,我站在教室窗前,看雪花覆盖了操场的主席台。这一年,我们在三位伟人的追悼会中学会了集体哀悼,在支农的田地里懂得了粮食的重量,在“四人帮”粉碎的标语前感受到了时代的震颤,也在亲人离世的剧痛中尝尽了生命的无常。
但改变已在悄然发生:课堂上,老师开始讲解牛顿定律,不再频繁中断课程;校园里,批判会的黑板报渐渐被“学好数理化”取代;就连田间劳作时,老农民也会说:“听说要恢复高考了,你们可别扔下书本啊。”我摸出书包里的《数理化自学丛书》,扉页上有亲人们用铅笔写的“好好读书”,字迹被汗水洇得有些模糊。
窗外,低年级的孩子们在堆雪人,笑声穿透冷冽的空气。雪越下越大,却盖不住铁道旁高高挺拔的松树。我知道,这个充满阵痛的年份终将成为历史,而我们这代人,正带着时代的烙印,在冰雪消融的清晨,等待春天的第一缕阳光。
(未完待续)
第十四章
1977:在希望与烟火中奔跑
1977年的春风里,命运的齿轮开始重新转动。十一届三中全会的召开让土地焕发生机,科技大会的横幅在阳光下舒展,而高考制度的恢复,如同一声惊雷,震碎了蒙在无数人眼前的迷雾。那时我尚在扶余县三岔河读高一,家住城北那三间新接的土平房里——父亲用积蓄将原先的两间老屋扩成三间,虽仍是土平房,却让全家告别了过去狭窄的两间平房,唯有母亲久病累积的外债,像屋檐下未化的残雪,总在晴天里投下阴影。
家中最值钱的家当,是父亲新打的红松木柜。油亮的柜面映着煤油灯的光,藏着课本与母亲舍不得吃的药片。每到春节,我和二哥便用旧报纸糊墙、糊棚。浆糊的香气混着泥土味在屋里弥漫,我们踩着板凳将雪白的报纸抚平,看字迹在墙面上蜿蜒成河,最后在大屋墙上贴上《年年有余》等各式各样的年画——胖娃娃怀里的鲤鱼,仿佛要从纸面跃入我们的生活。
通向学校的田埂永远带着季节的印记:春日踩过解冻的泥浆,夏夜被蚊虫追着跑过你宁德小路,深秋的露水浸透布鞋,隆冬的积雪没过脚踝。但所有疲惫都在走进教室的瞬间消散——物理老师演示电学实验时,灯泡亮起的刹那,电流仿佛也点亮了我们的眼睛;化学课上,试管中橘红色的氧化反应翻涌如岩浆,让我们看见物质变化的神奇密码。这些知识的星火,在我们被耽误的青春里燃起燎原之势。
大哥带着全家从油田回家时,总会带来年节气息。除夕夜里,父亲在门口支起松木杆,我和二哥用粗麻绳将红灯笼系在横杆上,上面拴着一个滑轮,就像升国旗一样,一手拽着绳子的一头,将灯笼缓缓升起。灯笼亮起时,红光映着松枝上的残雪,照亮母亲在厨房剁饺馅的身影,案板声与我们的笑声混着蒸汽,漫过结着冰花的窗玻璃。
那些日子,我在课本扉页画下钻井平台的草图,在练习册背面演算石油分馏的方程式。父亲总在我熬夜时默默地点亮25瓦的小电灯,母亲则把舍不得吃的鸡蛋煮成溏心蛋,埋在我的饭碗底。三间土房里,新柜的雕花、糊墙的报纸、墙上的年画,与案头的《书本》渐渐重叠,构成了我对未来的全部想象——穿卡其色工装,站在井架旁看朝阳升起,让青春在钻机的轰鸣中与祖国的石油脉管共振。
年夜里,我们全家热热闹闹地吃起年夜饭,此时,小侄子卫华年岁还小,感受不到年夜的热闹。鞭炮响了,震醒了熟睡的小侄子。只见他瞪着两只蒲扇蒲扇的大眼睛望着满屋的人,张着小手让嫂子抱,格外招人喜欢。
这一年的冬天格外冷,却也格外亮。当我踩着积雪穿过人行小道去上晚自习,路上的学生黑压压地涌向学校,家门口的灯笼总在风雪中固执地亮着。我知道,那些在糊墙时沾在袖口的浆糊,做实验时蹭在衣襟的试剂,挂灯笼时冻红的指尖,都在编织着一张网——网住岁月的艰辛,也网住破土而出的希望。1977年不是终点,而是起点,它让一个在土平房里熬夜的少年,终于看见知识如钻头,能穿透命运的岩层,让理想的原油,在时代的管道里奔涌成河。
我知道,这个充满阵痛的年份终将成为历史,而我们这代人,正带着时代的烙印,在冰雪消融的清晨,等待春天的第一缕阳光。
(未完待续)
李明军,笔名文实。1960年3月出生于扶余县三岔河镇,大专文化,原为《吉林石油报》主任编辑,副高级职称。2020年3月正式退休。
多年来撰写新闻及散文、小说稿件2000余篇,发表在省内外30余家报刊杂志上。近年来,在搞好报纸编辑的基础上,潜心研究新闻理论,《浅谈企业报的策划》、《如何挖掘新闻由头》、《如何让企业报经济版活起来》等多篇论文发表在省级以上业务刊物上,并有部分论文获省内外新闻理论研讨一、二、三等奖。并公开出版《松辽写真》、《走进新闻芳草地》、《百味人生》等著作,目前第四本新闻著作正在出版中。同时,他的名字已被编入到《中国当代学者传略》一书。现为松原市作家协会会员、吉林省作家协会会员。

大连有声文艺,是继徐丽创办《朗读者》读书会(又名:松嫩流域朗诵团)之后又创刊的有声文学媒体。大连有声文艺,就是把精品文学变成好声音。每一个文字,不仅仅是文字,而是有血有肉,有情有爱,有思想的精灵。每段文字都是通过深思熟虑的结晶,更是对文学艺术和生命的敬畏。2021年4月9日,徐丽文学自媒体《大连有声文艺》应运而生,随之得到松原文化界和多个城市众多文朋师友纷纷投稿。可见广大读者对声音艺术的追求和心理渴望。文学艺术永远为广大读者服务。植根于生活土壤的文学精品,经过原创作者再次提炼,又经过好声音的录音诵读,为文字进行二次创作和提升。喧嚣的红尘,浮躁的世界,好声音的魅力和穿透力能为读者奉上听觉的文化盛宴。

之所以取名“大连”,寓意:大连在东北三省,无论是从经济还是文化等多角度,都是名列前茅的海滨城市,而且覆盖率很广,能带动文学艺术齐飞并进。让精品文学得到广泛的传播。“有声”就是把文字变成好声音。“文艺”就是文学艺术。组合起来就是“大连有声文艺”。
大连有声文艺编辑部
文学顾问:李明军
艺术顾问:沈树立
艺术指导:吕东飞
配乐指导:贾兴旺
文艺评论:姚宗希
总编:徐丽
收稿:丽子
审核:北方二丫
编辑:北方的云
执行总编:林海丽子

大连有声文艺总编徐丽女士,有偿为各企事业单位、各大餐饮、美业、洗浴、企业家,撰写创业经历和企业背景,以及人生自传。编辑部收集优秀的文学作品。思想性、艺术性都非常精彩的文学作品,可用好声音演绎。投稿微信:林海丽子150438727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