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肃麦客》

                    作者：王贞强

    又到麦黄时，一眼望不到边的麦田在夏日烈焰的烘烤下热浪滚滚，金灿灿的麦穗看上去沉甸甸的，一阵风吹过，此起彼伏就象大海波涛汹涌澎湃，刷刷的声音就象一串串风铃悦耳动听，那是夏收的号角已经吹响！布谷鸟清脆的一声声催促和旋黄鸟：算黄算收，每一个人心中的那根弦已绷紧，准备投入到夏收的战斗之中。一阵阵热浪袭来使人眼花缭乱直觉得酷热难耐。

    一场龙口夺粮大战即将上演。每年夏收即是雨季来临之际，这是一场人与老天爷的争夺战，稍有延迟一年的收成便会化作虚无。如今社会已发展到机械化耕作，可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农业还都处在人力劳作之中，一切都得靠人力耕作。夏收那是一年之中最忙碌最辛苦的阶段。

    陕西与甘肃相邻，然而陕西的小麦因地理因素每年都会提前一个月成熟，而且种植规模很大。每到夏收总会有大批戓三五成群戓十几个一组的甘肃农民背着粗布搭裢，背着棉袄，戴着麦桔杆编的草帽，脖子上搭着一条半旧不新毛巾，腋下夹着一把镰刀衣衫褴褛怀揣希望带着一家老小的祝托翻山越岭戓徒步戓骑自行车，浩浩荡荡前往陕西参加一年一度的夏粮抢收。他们如同一群南飞的侯鸟，每年都会来一次大迁徙，人们把这些人尊称：麦客。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生活整体很困难，由其甘肃省是个靠天吃饭的地方，天气干旱收成很少，年年青黄不接，吃了上顿没下顿，吃顿白面馍当时是很奢侈的。所以甘肃有很多人每年都希望夏收时前去陕西割麦子挣一点钱顺便也见见世面吃吃白面馍白面条落个肚儿圆。

    最初的时候割一亩地的麦子能挣到两三元钱辛苦费，再后来就一元两元的逐年加高，到后来就一亩地给二三十元。

    因为夏收时节雨多，在暴雨来临之前把小麦收割回来才能保住一年的收成，俗称龙口夺粮。

     甘肃麦客一大早的走上街头巷尾等待着东家来叫人，一番谈讨之后兴高采烈的跟着东家赶往麦地收割小麦，没等到东家的麦客眼神落漠的又期盼着下一波东家的到来。麦客当中有五六十岁的老者，也有十五六岁的年轻人。如果天气晴朗每天都能有麦子割，也就有钱挣有饭吃，一旦天气不好连着下几天雨不但没钱挣饭也没地方吃，麦客只能帮东家做点零活混口饭吃，实在不行就挨家挨户的去要饭吃。

     一般情况下只要天气睛朗气温高每人每天能割两亩小麦，大中午是最好割麦子的时候，随着热浪汹涌，麦杆被烤的又干又脆，麦客戓半蹲戓直接蹲在地上戓半跪在地上，有的则弯着腰站着割麦子，这样的动作能大幅度提升割麦的速度也会快很多。手中镰刀上下翻飞，脚下黄土热气腾腾，刷刷刷的割麦声，如同大自然的交响曲，铿锵有力激勇奋进！麦客们汗流浃背挥汗如雨，汗水顺着脸颊直往下流打在手中的镰刀上，滋一声就不见了。麦客如风卷残叶般蚕食着大片大片的麦子。中午东家会把做好的饭菜送到田间地头给麦客吃以节约时间。因为割完一家还要赶下一家。到了晚上没有预约到第二天东家的麦客只能躺在房檐底下草帽往脸上一罩，棉袄往身上一盖就呼呼大睡了。预约好东家的人则会被东家带回家去住。

    有一对父女白天给东家割麦子晚上被带到家去住，晚上突然电闪雷鸣父女俩赶忙起身跑到场里把收回的麦子给码起来，当东家出来时父女俩已经都给码好了，东家感激不尽，好吃好喝的招待。后来每年夏收这父女俩都会来帮这东家割麦子，临走东家总会找出一些旧衣服送给女孩，以至于最后认了女孩作干女儿，成了亲家！

    甘肃麦客在陕西省很受欢迎，因为甘肃麦客实在，勤劳肯下苦，割的麦茬又低，还不撒麦穗。陕西人每年夏收前都会磨好麦面，把面粉折的很白，生怕亏待了下苦的麦客。把压箱底的白糖，茶叶拿出来准备好招待麦客。当年的白糖很稀缺，拿出来招待已是最高规格了！老人常说：亏待谁也不能亏下苦的！好吃好喝的招待着，工钱也毫不含乎，临走还硬是往麦客的搭裢里装几个大干粮以备不时之需，也有人会拿出几件旧衣服送给麦客带回给家人穿。时至今日还有不少当年的麦客回忆起几十年前到陕西割麦子的情景时感动的泪流满面，他们说：唉，陕西人简直把甘肃麦客当亲人待，一天三顿白面馍白面条给换着样儿吃着，有的人还做了凉皮子，稀饭，炒几个菜尽饱吃，咱自己家从来都没吃过白面馍白面条，更别说凉皮子了。陕甘一家亲啊！

    有位老麦客说当年给陕西一位单身男子割麦子，那人本来也日子过的可怜，惜惶的没多少吃的，但开工钱毫不吝啬，走的时候还给了几碗白面粉，几个白面馍，还帮他把前面别人送的馍瓣碎晒干装好，让带回家去给家人吃。这位老麦客说着说着就流泪了，说现在生活条件都好了，自己也子孙满堂了，也老了再也见不到当年的恩人了，不知道那东家还在世不？是陕西人救了我们的命啊！

    麦客当中有一对夫妻俩还带着一个七八岁的男娃，说是家里实在掲不开锅了，眼睁睁看着媳妇娃儿要饿死了，便带着媳妇儿子随着麦客的队伍来到了陕西割麦子。遇到了一户人家，恰巧那人媳妇去世了，这麦客感觉这户人家实在本份，也不想让自己的媳妇儿子跟着自己再挨饿受冻，便一恨心把自己的媳妇儿子托付给了东家。自己一个人默默地踏上回家的路。这是一个多么伟大的父亲啊，他的心肯定在滴血，但在现实面前在生死面前他不得不低下他那高昂的头，给妻儿一条活路，而自己却踏上了一条不归路……

     当年流传着一句话：吃了干馍千万别喝凉水，别饿急了一下吃太饱。其实这话的背后有一个悲伤的故事。说是一个麦客路上走的又饿又累，讨要到了几个干馍饿急了狼吞虎咽的全吃进肚子里，又觉得口渴便又在河边拘了几口河水喝了下去，困急了就半躺在破窑洞里睡下了，后来那人便再也没有醒过来了。每一个人都在生死边缘挣扎，衣不遮体，食不果腹，精神生活更是遥不可及。能活下来则是当下之急。

     记忆中在八几年的时候我们村里有几个年轻力壮的青年和邻村的人一起去陕西夏收，当时骑的自行车，往回走的时候精疲力竭当时有一段上坡路，恰好过来了一辆大货车，几个年轻人便

    有一天傍晚村里来了一老一小父子俩，老者看上去神情恍惚迷离的眼神看得出来是生病了，小的也就十八九岁的样子看上去还是个学生模样。他握着镰刀挨家挨户的往里看着，人家都说：麦割完了，没活干了，快走吧。那小伙失落的扶着爸爸转身想走，被一老东家叫住了：进来吧，看你爸象是病了就先在我家住一晚吧，别再风吹雨打的在外面了。老人招呼儿媳妇给做了热气腾腾的面条父子俩吃的饱饱的，舒舒服服的就合衣睡下了。第二天中午场里碾麦子，那小伙爸爸也起来去帮忙碾麦子，东家让他休息，他就是要干说什么也不能白吃白住吧。坚持不下，爸爸说：下苦人的身体没那么娇情，干点活反而会好起来的。过了两天身体硬朗了便告辞东家要回家，东家硬是要给结完账再走，拿出了二十元钱给他，那爸爸说什么也不要，说白吃白住几天还要什么钱，你收留我俩住几天已经不错了，怎么还能收你的钱？推托不下收了十元钱。东家叫住了小伙语重心长的说：小伙你拿上这十元钱吧，回去好好读书，读书才有出路！别再走你父亲的老路！小伙接下了钱告别而去。几年后有一天一个年轻人西装革履来到这个村里找到当年的东家，一翻询问之下原来他就是当年的学生麦客，这次是来给东家报喜的，他已经大学毕业有了工作，过上了幸福的生活，然而却怎么也看不到当年帮他们的那个老东家爷爷，原来老爷爷已经过世了，可是老爷爷传播的正能量永远激励着年轻一代人！读书才有出路，是啊！读书才有出路！才能摆脱陈旧的思想，创造奇迹！

     如今麦客已退出历史的大舞台，取而代之的是大型收割机。当年的麦客许多已经与世长辞，剩下的一小部分也已经有七八十岁的年纪了。是他们那一代人创造了历史奇迹。甘肃麦客，一代历经千辛万苦的农民，搭起了相敬如宾的陕甘情！

虽然麦客的时代已一去不复返，但麦客精神永远鼓励着每一个陕甘人！麦客的身影永远象一个个雕塑屹立在陕甘人的心中！

（文中图片选自网络）

作者简介：原名：王贞强，笔名：兰之韵    字：沁之     号：镇原山花        春城醉客      书斋号：蘭馨草堂     文艺爱好者！中外诗人，诗韵墨语等平台签约诗人！喜书法，舞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