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卫

93岁的吴熹老人，在我们那个健身的游泳馆，毫不夸张地说，简直就是一个神一样的存在。人生七十古来稀，八十耄耋，九十鲐背。鲐背者，语出《诗经》，如《诗·大雅·行苇》“黄台背”，“台”与“鲐”通用。《尔雅·释诂》：“鲐背，寿也。”老人身上生斑如鲐鱼背……其实，所有的这些个，统统不打紧。打紧的是，或者说关键的关键是，90,100岁的大有人在，但93岁的老人，还能够在泳池里鱼一样游弋，别说在咱们合肥的游泳馆，就是在全中国，恐怕也不多见，尤其是老人在水里，无论蛙泳、仰泳抑或自由泳，那个泳姿，啧啧啧，那叫一个飒！那叫一个酷！

每次见到吴熹老人，我心里都会产生想写一写他的冲动。然而每次一动笔，思维的齿轮却又总好像被什么东西卡着，转动起来一点都不灵光，为什么呢？用写作术语表达，应该是找不到一个恰到好处的切入点。就这么反反复复地拿起放下，再拿起又再放下，真有那么一点老虎吃天无从下口的意思了。

直到有一天，我们一干人等，陆续从游泳池上来，冲洗过，来到更衣室，照例习惯性地边穿衣边闲聊时，因为不经意间聊到了一个敏感话题——国家现行的退休金分配制度的合理性问题，没想到，竟然一石激起千层浪，大家纷纷你一言我一语地吐槽起来。为什么公务员的退休金要比老百姓高出一倍以上？这合理吗？公平吗？最不合理也最不公平的是，同样接受过高等教育，有的甚至原本都是同一所大学甚至同一个专业出来的，仅仅因为一个到企业当了工程师，另一个留在学校当了教授，领取退休金的时候，最终竟然也是天差地别。

说到这里，大家突然想到了吴熹老人，因为他就是一名退了休的高级工程师。于是，大家纷纷希望他对此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这时候，吴熹老人笑了，他先是用一口明显带有家乡口音的普通话开口道：“我先给大家简单介绍一个人的经历吧，他叫叶企孙，前清华大学校长，70岁时被赶出清华，他教出了包括钱三强、钱学森、钱伟长等在内的79名院士，他以一己之力，创办了清华六个学科。他100年之前建立的科学馆，如今仍屹立在清华大学。他终身未婚，晚年却含冤入狱，不治身亡。”

讲完前清华大学校长叶企孙的经历，吴熹老人再次微微一笑说：“你们说的没错，我的很多同学都是教授，可是，他们今天几乎都不在了，而我，却还天天跟你们一起游泳呢，所以——”

吴熹老人留下“所以”二字，话头竟戛然而止，让众人一下子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