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妈妈
曹解路
一九六0年，那时我十岁。
全国遇灾难，
人人受饥馑。
秋季连阴雨，
家中破屋子，
多处都漏雨。
床上地下，
摆了些罐罐盆盆。
盆中接满了苦难的水，
滴滴水珠似妈在流泪。
我小小心灵，
暗下决心，
一定要盖个不漏雨的房子！……
村西的榆树，
妈割掉了树皮，为的充饥。
妈去野地挖蔓菁，
上北山去撅苜蓿。
没柴，没吃的，
亏得舅父常接济。
妈说：
“苜蓿是救咱的神！
一定要记住你舅的大恩！”
我看到了妈妈脸上的愁云。
一九六八年，我十八岁，
回乡当农民，
为社员记工分。
村里三婆说：
“把你家老房拆除，
给队里当土粪，房屋另翻新。”
终于拉了胡基，
建了新房子。
妈展开了愁眉：
“娃呀，这下房子不漏雨！”
家里养个猪，
我给猪打草，也揪了一些苜蓿。
妈看见了，板着脸说：
“你咋给猪吃苜蓿？
她救过人！”
于是我对苜蓿也产生了敬畏。
妈说：
“苜蓿是普萨，苜蓿是观音！”
那一年，我刚结婚。
第二年麦子丰收圈满囤。
妈喜笑颜开，抓把麦子说：
“这是好东西！
粮食，粮势！
有了粮就有了势，
从此能过好日子！”
舅父去世后，
妈妈泪凄凄。
我安慰妈妈：
“舅走了，我想多送一些礼。”
妈妈正色说：
“你以为你有钱了？可以炎扎了？
只要生前对你舅好，
亡后要隨乡入俗，
不要叫人骂你扎尾子！”
妈九十五岁那年对我说：
“活着真好，
天天跟过年似的！……”
但妈妈却永远离开了她的儿女，
走的是那么的从容，平顺。
妈离世一年多，
妻说：
“我梦见妈说她想吃苜蓿菜疙瘩。”
我说：
“妈妈说撅苜蓿救过咱一家人的命。”
于是，从不迷信的妻子，
她做了苜蓿疙瘩，
送到了妈的坟里。
2025年5月15日
作者简介：曹解路，1950年10月生，礼泉县药王洞王店寨子村人。2010年从礼泉县人民法院退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