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授和他的枣园
文/欧书文
又是一个十年，同样在一个秋的傍晚，教授伫立在他的枣园里，目光凝重、思绪万千。隔壁条田的王大力正指挥着铲车将自己的40亩直播建园枣树全部连根铲除，堆成一座座小山，王大力步履蹒跚来到每一座枣树堆旁，用火把将它们点燃，一会儿火苗越蹿越高，映红了半边天。王大力将自己十年的努力付之一炬，他面无表情，是难受还是释然，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教授不时地听到那火苗里枣树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回首望去，残阳如血。
王大力是本连队职工，是教授的发小，王大力改种枣树多少也是受了教授的感染。教授记得那是十年前，依然是秋高气爽、依然是夕阳西下，他站在团场红星广场文化周的讲台上演讲，讲述自己种植红枣的成功与喜悦，他当时还讲述了他的种枣收益，一亩地纯收入有一万多，一棵大一点的枣树树就买了五百多元。当时王大力就在观众席前排，给教授的鼓掌也最热烈。
第二年师团农业结构调整主要方向就是发展红枣产业，打造特色园林师、特色园艺场、特色园艺连都写进了师团工作报告。很快直播建园的任务就下达到各团各连，职工群众参与热情都很高，王大力就是连队第一个报名的。当时电视台还采访过他，他高兴地表示，他承包的直播建园红枣地还被列为援疆项目，在师团产业政策的扶持下，他对未来的美好前景充满信心。
十年来，教授把全部的精力和心事都放在枣园的种植和管理上，他的枣树矮化密植，橫成排、纵成列，枝干粗壮匀称、修剪整齐，沟渠林带井井有条。那一年教授的枣园被师团列为标准建设示范园，各级领导来团场调研，教授的枣园几乎成了必去的点。教授平日里与人为善，不少职工前些年在他的带动下就开始尝试枣树种植，也有几人靠种植枣树富起来了。直播建园以来，越来越多的职工群众上门学习枣树种植技术，教授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教授的事迹引起了有关部门的注意，经过他们的挖掘和选树，教授先后荣获团场先进生产者、优秀共产党员、师劳动模范等荣誉，教授成了团场的名人。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去了一趟乌洽会，教授的影响力又翻了倍。在乌洽会上教授带去的精品红枣竟然卖出一公斤二百六十元的天价。教授的事迹传遍了哈密，职工群众种大枣的热情空前高涨，那年处处建枣园、家家种枣树，房前屋后能种的地方都种上了枣树。红枣加工类的企业也雨后春笋般地落户师团，红枣酒、红枣茶、红枣饮料等产品也纷纷面市，红枣产业大有蓬勃发展之势。
热闹之下，教授总有莫名的恐慌，他不知道今后红枣发展到底会出现怎样的局面，他时常想起2007年股市的情形，隐隐有些后怕。教授上网查阅了些红枣种植的有关资料，全疆各地种植红枣几百万亩，西北各地也大面积种植。一股寒意袭上教授心头。
接下来的几年里，事态的发展超出了教授的想象。随着直播建园枣树进入丰产期，市场上红枣堆积如山，各厂商和经纪人对红枣的品质要求越来越高、价格却越出越低。几年间一级红枣价格从每公斤四五十元跌落到不到十元，三级红枣一公斤出价才两三块，还不够职工的水费，有的职工直接拿红枣当饲料喂牛羊。红枣发展的冬天已经来了。
许多职工一年忙到头，卖枣的钱还裹不住生产成本；他们在希望与失望之间苦撑了数年，实在是熬不住了。有的在枣园里套种粮食作物，有的毁了枣园改种棉花，有的枣园属于国家退耕还林地，抛下枣树地外出务工去了，连队没有办法只能安排人每年灌一两次水，权当绿化林管理了。
是转型还是坚持种植枣树，是教授不得不去思考的问题。放弃，他不甘心，那三十亩的枣园毕竟凝聚了自己二十年的心血；坚持，结果又能怎么样，在大市场面前个人的努力是微不足道的。那些天教授每天都穿梭在自己的枣园里，看看这棵树、摸摸那棵树，如同爱抚每一个孩子般。他不时仰望天空，自言自语：树还是那些树、人还是那个人，因为不能带来利益就由香饽饽变成了鸡肋。他很无语。如果抗不过这个寒冬，自己就可能成为第二个王大力。
几经思索，后来在场工会的帮扶下，教授还是选择了坚持。教授在枣园里搞起了养殖。第一年试水，他尝试养殖枣园鸡一千五百只，枣园鹅二百只。因为土法养殖，他养的鸡和鹅的品质好，不愁销路，当年就赚了3万多元。初战告捷，教授更有信心，第二年他扩大养殖规模，因为品质如一，他的枣园鸡系列很快就打开了哈密超市和餐馆的市场，每年的养殖收益不下十万元。同时，有了这些农家肥的滋养，教授枣园大枣品质也有了很好的保证，价格也逐步回升。去年，有家保健品公司开发哈密大枣的药用价值，还专程来教授的枣园考察，洽谈合作意向。
好不容易熬过了十年寒冬，今年教授的枣园又在团场园林示范园的名单上，上级领导偶尔也来考察调研。再回首，这二十年教授就像坐了一次过山车，让教授意想不到的是十年前直播建园的枣园百分之八十以上已经消失了，滑过心头的是难以言说的伤痛。
2025.05.10
作者简介：
欧书文，男，汉族，安徽庐江人，现在新疆生产建设兵团第十三师红星二场工作，业余爱读书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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