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曰:

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昔者庄生梦蝶，未觉蘧蘧之身已老；屈子问天，岂知耿耿之心犹烈？今余观白发垂垂之士，或抚槛而叹逝川，或倚林而愁落木。乃作斯赋，以解耆艾之惑。

正文:若夫鹤发萧疏，霜鬓斑驳。昔时曾拏云手，今作扶藜杖；往日可摘星足，今成蹒跚步。月满西楼，空忆红牙檀板；风穿北牖，徒闻铁马冰河。于是有悲秋客，抱枯桐而泣焦尾；望云奥，对残局而叹烂柯。此岂非暮年之常态乎？

然吾闻古之达人，不以岁暮改其度。子陵垂钓，七里滩头鱼犹识；文正忧乐，岳阳楼记墨未干。陶令东篱采菊，南山悠然入目；放翁北窗读书，剑南萧然成集。彼皆耄耋之年，而胸中丘壑愈奇，笔下风雷愈壮。盖因心源不涸，则活水自涌；志气常新，则朝阳常在。

且夫暮年之乐，乐在去伪存真。褪尽铅华，始见璞玉本色；扫除尘翳，方显明镜精光。张骞持节，白首犹思凿空路；伏生传经，皓首尚能诵遗篇。或授业杏坛，化雨春风润桃李；或课孙竹院，家训祖德继书香。此皆暮年之至乐，岂在钟鸣鼎食间？

况乃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四时有明法而不议。拄杖观云，可悟卷舒之道；临溪照影，能通动静之机。种菊三径，非求金甲满城；植松数株，但期翠色连云。偶得佳句，自吟自赏添茶趣；忽逢故交，相搀相扶话桑麻。如此暮景，何异羲皇上人？

终曰:

老骥伏枥兮志在千里，夕阳熔金兮光被八裔。莫叹逝川之难驻，当珍晚晴之可期。修短随化终须尽，惟留清气满坤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