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 妈 妈 长 寿

作者：刘汉江

        友人送我一盒阎维文的专辑，其中有一首歌《祝妈妈长寿》。听着那充满挚爱、饱含深情的歌声，我的心里激起了一阵一阵的波澜，沉浸在一种追忆母亲的哀痛中，母亲的音容笑貌又一次浮现在我面前，我泪流满面……

        儿女们欢聚一堂/祝妈妈花甲大寿/翩翩跳起欢乐的舞蹈/祝妈妈健康长寿……优美的歌词、抒情的旋律让我泪如雨下，心如锥刺，我已经没有妈妈了，辛劳了一生的妈妈没能够活到花甲之年，我永远也不可能为妈妈祝寿了，追忆母亲，让我如此的心伤，我几乎句不成读，字不成行了……

        母亲离开我已经二十多年了，下班回到家里，看到的只能是她在墙上那幅永远微笑和慈祥的遗像。每逢清明扫墓或者岁末上坟送“压岁钱”，我和我的女儿都长跪在母亲的坟前，看着纸钱在火光里跳跃，化作一只只随风飘扬的黑蝴蝶，眼泪便止不住像断了线的珠子重重的滴落在母亲长眠的坟地里……

        母亲是在贫穷和泪水中长大的，她在八岁的那年，就失去了母爱，外祖父常年在外糊口谋生。无依无靠的她，被送到离家十里以外的一个地主家里干杂活，割草放牛、推磨喂猪，小小年纪的她尝尽了人间的苦难。母亲在世时，和我们回忆起这段经历，总是满脸的悲戚，满眼的泪花，她永远也无法从心灵上抹去这道不堪回首的伤痕。

        父母是老实巴交的农民，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母亲生下了我们五个子女，家庭劳力少，子女多，贫困艰辛是可想而知的。三年自然灾害期间，生产队放工以后，母亲拎着一个破瓦盆到“公社食堂”打回半盆稀得见光的粥，小心翼翼地将盆底的米捞起来给我的哥哥，自己和父亲喝那没有多少米粒的稀汤。由于极度的饥饿和营养缺乏，母亲很年轻的时候就严重贫血。有一天，她晕倒在田头，父亲手忙脚乱地把她背回家，第二天划了一条小船送她到县城治病，船靠在医院对面的河边，又饿又渴的母亲有气无力地半躺在船舱里，看着旁边一条卖西瓜的船上几个人吃西瓜，她也多么想买一块尝尝，可她身上没有钱。想跟人家要一块，但好强的母亲始终没有开口，也没有对父亲说。为了凑够大哥5元钱的学费，母亲趁中午生产队收工回家的时候顶着毒辣的热日，割了一个夏天的青草，晒干后卖给饲养场，才给哥哥交了学费。

        母亲在世时对我讲过，我刚出生时，因为是双胞胎，瘦弱得像个小猫，村里的老人们担心我养不大，母亲老是眼泪汪汪的。后来，她不知从哪儿找来偏方，把生绿豆放在嘴里嚼烂，敷在我的眉心和肚脐上，一直坚持了三个多月，才使我免于夭折，而母亲的牙床和嘴里全是血泡。

        捉襟见肘的贫穷染白了母亲的头发，压弯了母亲的腰杆。姐姐是母亲唯一的女儿，很懂事，学习很刻苦，不像我们这么顽皮。八十年代初，姐姐考上了盐城师范学校，这在当时农村是件了不得的大喜事，可一直到姐姐去开学，妈妈都没钱给姐姐添一件新衣服。有一次，姐姐星期天回家，临走时身上没有一分钱，连乘马沟到盐城公共汽车的车票二角伍分钱都拿不出，母亲急得团团转，跟邻居借都没借到，母女二人无奈得抱头痛哭。母亲事后时常感到对不起姐姐，而姐姐每一次提及此事总是泪光闪闪。

        母亲含辛茹苦刚把我们五个子女养大成人，积劳成疾的她被诊断得了癌症。那天，我从医生的手里接过诊断书，我不敢相信也无法承受这突如其来的事实，眼前一阵阵发黑。回到家里，母亲看到我精神恍惚，与父亲和大哥窃窃私语的样子，心里也许明白了什么，坦然微笑着安慰我说：“不碍事，吃点药就好了，只要你们好好的，我什么都不怕……

        陪母亲到医院做手术的前一天晚上，妈妈又与我谈起往事，无意间说到父亲用小船划着她去医院看病，她躺在船舱里看别人吃西瓜的一幕，我眼睛一湿，忙到隔壁的地摊上挑了一只大西瓜。看到母亲甜蜜满足地吃着西瓜，我沉重的心绪似乎也轻松、明朗了许多。出院以后，母亲念念不忘，逢人便是满脸的幸福和自豪：“我家小双子（我的乳名）那天买的西瓜又甜又沙，是我吃过的最好的西瓜……

        母亲生病的日子里，我经常因公出差，临行前总不忘告诉她一声，她总是千叮咛，万嘱托，要我早去早回。后来，父亲告诉我，我出差以后，母亲每天扳着指头计算我出去几天了、现在到了哪儿了、下雨了不知有没有带雨伞等等。假如归期耽搁了几天，母亲便会表现得很急燥，很担心。而每当我回到家里，母亲总会拉着我的手仔细端详，问长问短，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母亲的病情后来越来越重。我们还未来得及报答母亲的养育之恩，母亲就在她五十二岁的年龄上永远地离开了我们。看着没享过一天福，没过一天舒心日子的母亲安详地躺在灵床上，我的心都碎了，任凭我像一只荒原上的孤狼一样声嘶力竭的哭喊，母亲再也不能回应我们字字滴血的声音……

        现在，我对母亲的思念越来越浓，越来越烈了，我深深地感受到有母亲的幸福和失去母亲的悲伤。每当看到年迈慈祥的老太太从我面前走过，我都会忍不住多看几眼，那满头的白发、蹒跚的脚步，多像我母亲那熟悉的背影，我多想上前搀起她的手，叫上一声“妈妈”呀！但我知道，我已经没有母亲了，千言万语涌上心头，凝成一句深情的祝福：祝愿我长眠于地下的母亲安息！祝愿天下所有的母亲健康长寿、幸福永久……

【作者简介】

        刘汉江，男，散文作家，1968年生，汉族，江苏盐城人，大学文化，中共党员，热爱文学、音乐，崇尚朴实自然，追求真诚唯美；长期从事公文写作与文学创作，数十年笔耕不辍，数百篇作品散见于全国各报刊杂志，著有散文集《生命回响》、《凝望月光》、《金色童年》等，作品在国家、省、市级多次获奖，现任企业高管，盐城市亭湖区作家协会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