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不免会发生意外际遇,或取得想不到的收获。
2024年1月31日上午,我坐亲戚的车从广东汕头到揭阳去看望原部队的老领导、老战友及其他久违的老朋友。车下高速来到云路镇政府门口时,忽然许多往事竞相涌现脑际,意外记起多年前在广州就有来往的江医生的家就在这路对面,便临时起意前去探访。
我的印象中,云路这一带有好几个村都姓江,出过许多人才。江医生家是陇上村,在诊所里与他交谈间,灵光一闪,发现离开家乡即将半个世纪,认识许多江姓之人,竟都是这一带的:当年来带兵的江排长,曾在省政府同栋楼上班的江厅,曾是某市委同事的江董事长……和江医生喝着工夫茶,我又想起了在广州来往较多的江总,好像也是这一带的人,便拨通他的手机求证。果不其然,他告诉我,他就是陇上村挨着的田东村人(潮汕地区有好几个村叫田东,潮阳关埠镇有个田东村,汕头金平区有个田东村等),我突然来到他的家乡,有点意外。他提议,既然到了这里应该趁便去看一看泰华祠。泰华祠在附近颇有名气,是一个旅游景点。现在已经11点了,虽然时间有点紧,但机会确实难得,我犹豫了片刻,便应允下来。江总立即联系建泰华祠的企业家,让他请人来开门接待,我就意外有了一次探幽访胜。可谓人生何处不意外,世事无常有奇缘。
泰华祠是一栋仿古建筑,规模比普通祠堂要大,雕梁画栋极尽奢华,难以用语言详细描述,堪称潮汕建筑艺术中的精品,颇有欣赏价值。它与普通祠堂不同而显得特别之处是,大门口外埕用围墙圈起来,两侧各开了一个边门;祠堂两边的巷厝各有两套半“下山虎”,不是一间一间连着的巷厝。看到这儿,我脑海里不由翻腾起来:究竟是建祠人故意标新立异,还是我孤陋寡闻,见识限制了视野?祠堂两侧的“下山虎”与旧制不同,都修有厨房和卫生间,但看起来并不是用来居住的,也没有住人的痕迹,似乎主要是用来供人参观。
倒是紧挨着的陇上公园更值得一说,公园与泰华祠同期建成,占地40亩,有照壁上书“万里江天,东海福泽”,面向一口大塘,视野开阔,令人心旷神怡。公园花草树木繁茂,路径迂回通幽。内中辟有休闲区、健身区(配置各种体育健身器械)、篮球场、羽毛球场,不时有老人小孩在玩耍或锻炼,其乐融融。好一派幸福祥和的景象,引人纵情遐想、由衷慨叹。一个村有这么一个公园,自然大大优化了居住环境、提升了生活品位。
这都是企业家乡贤事业有成对家乡的回馈,是很值得倡导和赞许的善举。每个村都有人外出事业有成,每个事业有成的人都能返乡投资建设回报父老乡亲,那么,新乡村建设振兴自当迅猛腾飞,村容村貌必定日新月异。
敢于探索发现,是人们进步的正能量,越是年长越有闲暇探索发现,探索发现会令人充实增添欢欣愉悦。
为何这里有如此多江姓村庄?其中有何轶闻趣事?这类问题,强烈激发了我探索的兴致,深切期望能有所发现。
查过一些资料,请教过一些人,综合起来看,这一带的江姓村子,来自世家望族。先祖江万里(1198—1275),字子远,号古心,江西都昌人,南宋教育家、政治家,三度为相,为官清廉正直,创办白鹭洲书院,为保国抗元至死,以忠烈气节著称而被传颂至今。其子侄南迁至潮州府城开元寺附近,至曾孙一辈分为数支,一支迁往丰顺南坑,一支迁至揭阳梅岗都——包括今揭东区云路、玉窖、埔田、曲溪镇等地,创建“云路村”,取期望子孙平步青云之意。几经时代更迭,江氏开枝散叶,繁衍了云路、曲溪镇的多个村庄。田东村之祖和陇上村之祖江东海是一脉平辈,两村紧挨着,互敬相亲。
古人创村唯祈强大昌盛而延续长远,择址有许多讲究。放眼云路、玉窖、曲溪镇一带,偏北有山脉为靠枕,该山俗称“九浪山”,因其而有了广为流传的潮汕俗语“九浪山照日”,意思是九浪山日照充沛,在那里晒太阳非常舒适,比喻处境安逸、心情爽快,是很多人追求的一种状态。南偏东“峰山叠叠,峻岭重重”的桑浦山奔腾数十里直达汕头市区,像把巨大鞭子笞挞海滨,令人不由想起了电影《青松岭》的主题曲:“长鞭哎那个一呀甩吔……/叭叭地响哎……”西偏南是枫溪流入榕江的枫口,榕江往前快到炮台镇是南北河交汇的双溪嘴。据称那里排有水下七星礁阵,防御敌匪入侵。传说明朝时任揭阳县令(累官兵部尚书)的冯元飙的正室吃醋嫉妒,中秋节骗侧室月容来赏“双溪映月”,将月容剪死于此。再往前,江两边有狮山象山对峙形成出海峡门,出了“狮象把海口”注入牛田洋,在汕头市区过了妈屿岛进入太平洋,寓意家世源远流长、后代滔滔不绝。在这中间有得天独厚的平原,肥沃富饶,春秋两季禾苗青翠,轻风拂煦,碧波荡漾;仲夏初冬稻浪起伏,一片金色海洋,谷穗飘香……多少历史在这天地跨越时空畅游回响,惹人无尽遐想,流连江氏家乡。这就是潮汕福地的魅力,无处不在传诗篇。
徜徉在这片江姓村子密布的平原,多少缠绵悱恻、美丽动人的爱情故事,多少辛勤劳作、幸福生活的美丽画卷,如梦如幻映进脑海。这当中,生命蓬勃繁衍,血脉绵延赓续,村庄不断扩展。迄今,云路镇全姓江的田东村约7900人,陇上村约5100人,云七村约6100人,云沟村约1000人。另莲花埔村有江姓和张姓,姓江的约800人;象岗村有4姓,姓江的约600人。曲溪镇龙砂村全姓江的约13000人;陇埔村有4姓,姓江的两三千人。江姓一共三四万人,加上外出人员,总数甚为壮观。潮汕人超强的繁衍能力和速度,以致人多地少,由此可见一斑。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江姓在这地方如此迅速地繁衍,主要还是得益于地理优越,物阜年丰,而且启转不凡。江姓世家望族、书香门第、耕读传家,子弟们传承了聪明好学、勤奋拼搏、刻苦读书的优秀基因,人才辈出。恢复高考后就出了许多大学生,尤其突出的是1984年,田东村人江总,以高考文科状元的成绩被北京大学中文系录取,作为俗称“省尾国角”的潮汕地区的农村子弟,能上名校揭阳一中,考上了举世闻名的顶尖高等学府,毕业后成了新华社的名记者,声名远播。这华丽蝶变多么难能可贵,多么励志,又多么幸运啊!“娶妻富雅贤,生子上北大”,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人生赢家。江总成功之路,时至今日仍为人们津津乐道,成了不老的传奇,值得浓墨重彩书写。田七村一人于1981年考上汕头医学院,后任省某局局长。曲溪镇龙砂村一人于1977年考上中山大学,后来成为某地级市委书记。江医生则是带着他医学院同学的妻子回到家乡陇上村开办诊所,为父老乡亲看病拿药,方便群众就医,受到附近人们的欢迎和好评。其他类似的,不胜枚举。
恢复高考后,这一带江氏涌现的才俊,一方面表明他们确实才学优秀突出,更重要的是他们产生了宝贵的带动效应,激励后人积极向上,后人自觉与他们对标。他们是文化种子,发芽、开花、结果,把上辈优秀基因发扬光大;他们是精神春风,吹绿田畴,清新家园,向后人播布正能量引领。为理想竖起风帆、给实践装上推进器,必将促进更多优秀人才涌现,推动这一方福地不断发展,加速走向辉煌。
云路镇和曲溪镇江姓,自南宋以来,传承六七百年,至今各个方面仍然蓬勃发展,蒸蒸日上。说“万里江天”是艺术手法,却颇有浪漫主义色彩。在这偌大的地方,方圆上百里几乎是江姓天下,向远展望,旁边的枫溪流经榕江、注进牛田洋、汇入南海至太平洋,浩浩乎江天一色,荡荡乎蔚为大观。云路自江东海创村,7个多世纪演化,人丁兴旺,贤才辈出,漫漫兮福泽荫庇深久绵长,令人感慨万千,浮想联翩……意外到此探访,让我意外增长了许多见识。据了解,陇上公园前“万里江天”和“东海福泽”这两句话出自北京大学中文系毕业的才子江总手笔,阐明这里的江氏根在江万里,他使这一带成为江姓天下;江东海是陇上村之源,给了后人不尽福泽。细品之余,不由冒昧为其续貂:“万里江天”蔚大观,“东海福泽”荫绵长。聊表赞叹,对江氏未来遥寄祝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