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劳动节”意韵盎然
苏庆松
“周围绣壤簇如茵,翠色平铺处处新。南陌风和晴欲遍,西畴日暖绿初匀。老农挟仗依田畔,稚子携锄立水滨。但愿长官勤抚字,丰年屡抿乐吾民。”这首诗里,作者苏履吉抒发了对劳动的执着、赞美和无限崇尚;字里行间,我们能感悟到劳作的寒来暑往,披星戴月,四时八节的更迭轮回;它让我想到了,先人曾以节日为纽带,将劳动编织进多彩的生活,这既是亘古以来农事的延续、遵循,也是对劳动的敬畏、传承和颂扬。
农谚说:“二月二,龙抬头,大家小户使耕牛。”农历二月初二,春雷始动,草木萌发,神龙显灵;古人认为,龙是祥瑞、威武的象征,它能兴风作浪,布云施雨,主宰农事,而万物的生长和甘霖的降落息息相关。司马迁在《史记》中撰述:周武王将二月二日定为“春龙节”,这算是我国“劳动节”的雏形,他在这天会举行规模宏大的仪式,亲率满朝文武百官下田劳作,以此拉开全国农耕的序幕。我国自古以农立国,晋代文史学家皇甫谧在《帝王世纪》中记述,三皇之首伏羲“重农桑,务耕田”,每年农历这天,他都指挥各部落首领“御驾齐耕”,以凸现他对农业的重视,百姓也要在这一天开始耕耙翻田。从节气上说,二月二处于二十四节气的雨水、惊蛰、春分之间,此时春风骀荡,万物勃发,雨水逐渐丰沛,正是备播育苗整地的最佳季节。
白居易、李商隐的少量作品中,有描写“春龙节”的诗,但题目仍以“二月二日”命名。其实及至唐代,二月二日已被官方赫然确立为“耕事节”或“劳农节”,与今天的劳动节只一字之差,成为中国古代崇尚勤劳持家的正式传统节日。在唐朝,历代帝王都身先士卒,率土同庆,皇帝亲统文武大臣身临其境,并躬行耕作之礼以率先垂范,天下响应;农民在农具上系红绸布表示喜庆,以祈丰年。
宋元时期,二月初二的含义进一步扩大,既是“耕事节”,又是“花朝节”“踏青节”。中国古代将“花朝节”的时间定在农历二月初二,杨万里在《南溪早春》一诗里,间接反映了这一节日劳作活动范围的变更及延伸。从这一点上,我们欣然知晓,劳动蕴涵的意韵,在历史前行的开明步伐中,其意义也在逐步升华清明。
到了明清两代,皇家对二月初二的劳动意义更加垂青。自雍正王朝以后,每至这天,这位清朝最勤政廉明的皇帝都亲力亲为,带领朝廷官员和后宫嫔妃到圆明园外专门开辟的“一亩园”中,先我着鞭,弯腰扶犁,他挥汗如雨,趁墒情播种。故宫所藏的四十六幅《雍正耕织图》,逼真刻画了他在“耕事节”躬身劳动的画图:山光水色中,他和皇后、宫女们化作农夫、蚕妇,与民同乐,热火朝天,仿佛置身于仙山琼阁的世外桃源中。为了鼓励生产,清政府规定:“凡七十以上耕者,免赋税杂差,劳农节赏绢一匹,棉十斤,米一石。”《礼记·月令》中亦有对奖励措施的描述,周代老年劳动者实行供养,国家颁布了“养老礼”,可见,农历二月初二是我国古代名实相副的劳动节。
二十四节气中的春分、清明、谷雨,同样传承着劳动的旨意,古人还把清明、谷雨作为“劳动节”的象征。农谚有“清明谷雨两相连,种瓜点豆莫迟延”的农业指点,说明清明谷雨时节气温回升,两个节气衔接期需及时栽种瓜豆类农作物。清人梁章钜《农候杂占》说:“清明断雪,谷雨断霜。”它昭示着寒潮已不再来袭,春耕的劳动乐章已奏响。这个时节,翠绿茂密的桑树已枝叶纷披,正是蚕农忙忙碌碌采桑叶、辛勤喂食蚕蛾的时候;蚕业是古人一项辛苦的农事劳动,蚕丝是我国的重要特产之一,诗人谢榛在《蚕妇吟》一诗中,有对桑农劳作的细腻刻画:“子规啼彻四更时,起视蚕稠怕叶稀。”
人们对七夕的印象往往定格于,牛郎织女的爱情传说故事,实际上在男耕女织的古代家庭传统分工下,它最早是女性劳动者彰显技艺、祈祷美好的盛大节日。明朗的月华下,女孩子相聚瓜田树下,她们摆上鲜亮喷香的供品,对天祭拜;仪式完毕后,女孩们以制作巧果、陈列绣品、穿针引线、观察蛛网疏密等“乞巧”方式,祈求变得心闲手敏,获得精湛的劳动技艺。《诗经》中关于“七月流火”的描述,让这个节日锦上添花,更显示了劳动与技艺的完美融合,它致敬了用双手创造的劳动价值是无尚荣光的。
春耕夏耘后,秋收将农忙的火热场面推至高峰,农民“晒秋”,多样庄稼年谷顺成,铺得穰穰满院,五彩缤纷。据《吕氏春秋》记载,农历九月初九,朝廷举行庄严的祭祀活动,感恩天地祖先风调雨顺,赐予丰年,愿江山安如磐石。民间则盛行登高、赏菊、赛龙舟、敬老等习俗,这在古代垦耕文明中,其内涵与劳动紧密相连,承载着对自然规律的顺应,对劳动成果的珍视和对务农者的厚爱、礼赞。
千百年来,在农耕岁月里镌刻的劳动文明,铸就了华夏先民“天道酬勤”的美好理念。农业的发展、进步,召唤着神州大地的紫气东来,光辉灿烂。从古人田垄间的挥汗成诗,到今人岗位上的以梦为犁、百业具兴,劳动始终是文明的基石,价值的源泉,在历史与时代的交响中,中华儿女正一脉相承,对土地和自然做出一次次的深情回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