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后的月光仍在摩挲

那把芨芨草刷子——

她曾用指腹碾过刷毛的粗粝

让锅底粘连的面汤

在齿间结晶成透明的星

巷子尽头的犬吠

咬不断墙根锈蚀的镰刀味

像一块未啃完的黑面馍

晨露坠碎在溪面的褶皱里

棒槌起落惊飞栖鸦

她在青石板上捶打棉袄的霜花

当镰刀划开雨季的雾幔

草汁的涩渗进指甲的沟壑

如羊羔初吻掌心的温度

带着土腥的暖

正午的汗珠摔碎在田埂

她拾穗的剪影比麦芒更瘦

深深嵌进土地的裂缝

铁锅里翻涌白菜的黄昏

七双竹筷打捞起滚烫的月

她弯腰捡起坠落的馒头碎屑时

总说：“一粒麦子磨不出面香，

日子是筛子，漏不得半粒时光”

昨夜灶台边的芨芨刷

已褪成当年的月色

却还卡着半截风干的面条——

像擦不净的锅底，沉淀着

她躬身时，永远拾不完的

嵌进岁月的麦穗

墙上那道剪影

是窗纸洇开的月痕

是晚风揉皱的鬓边霜

当暮色漫过屋檐

每一粒麦香都在爆裂

像她从未说出口的守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