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我的父亲
文/燕晓锋
往事不可追,回忆仿佛冷风吹。父亲离开我们兄弟姊妹已经十三个年头了,工作之余,我偶尔会想起父亲在世时的点点滴滴琐事,既有充满父子情深的温暖画面,当然亦有观点有隔阂导致交流不顺畅的灰心片刻。
跟大多数的同年代的农村人一样,父亲小时候经受了苦难,尝尽了生活的辛酸苦辣,背负了太多的生活压力和精神压力。回想起来,父亲能在那样的困苦岁月里,一步步走到家境的逐渐改善、日子的慢慢美好,自己却犹如燃烧的蜡烛一样,带着对子女的牵挂与不舍离开了我们,实属不易,也让我们兄弟姊妹倍感痛心。
父亲出生于公元1934年10月,当时中华民族正处于艰苦卓绝的抗战时期。其生活的年代就预示着他老人家肯定饱受了生活之苦。
在那么艰苦的年代,父亲能在爷爷奶奶,以及大伯、二达的支持之下读完了高小,这在大多数同龄人可能还是文盲的那个年代,父亲算是村子里的“文化人”了。
有了点知识,加之为人谦和,父亲曾在县上最早的商业部门工作过一段时间。但这工作必定是“临时工”,薪酬少,不能维系一家老小的生活不说,还总是遭人白眼。
为了摆脱这种困境之现状,父亲立志以知识改变命运,他靠着持之以恒的坚韧精神,白天上班,晚上学习,最终考取了当时的旬邑简师班,相当于现在的师范学校,这在当时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事情。考取简师就读,由此改变了自己命运而捧上了妥妥的“铁饭饭”,走上了终生从教这条光荣而艰辛曲折的职业道路。
当年的工作分配不像现在,组织更多的是以当事人居籍的远近照顾就近工作分配,而是以工作需要采取通盘分配。父亲工作第一站在彬县城关镇早饭头村小教书。之后回到旬邑,先后在太堡村小学,后掌乡前义杨村、后义杨村;湫坡头乡刘家庄、散集、罗家、甘家店、椒村、看花宫等11个村子的小学任教,期间也曾担任过小学负责人。
父亲性格耿直,重情义,与人为善、受惠不忘、爱憎分明,说话直来直去,不会绕弯抹角,不会巧舌如簧。尽管自己仅为一个小学教师的身份,但却能为同阶层的人群伸张正义,见不得弱势群体遭受欺辱,不畏于权贵,敢于直言于工作中的丑恶现象,因此也曾遭受过组织的不公待遇,受到过心术不正的个别小人之非议。
记忆中,跟父亲工作过且关系较近的好多当年的同事,我基本都很熟悉,这些老师大多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人品好,质朴厚道,有敬业精神,大多也都是同阶层教书育人,或有组织才能的佼佼者。如我记忆之中,他在甘家店小学工作时的白永锋,白普坤、李益民、李星林、罗定坤、张自平、郭振华;椒村小学工作时的郭宗文、张宏坤;看花宫小学工作时的刘兴,以及当时在看花宫小学的彬师实习生,后任县委宣传部常务副部长、县应急局局长的王宇翔等老师。这些老师性格开朗活泼或沉着稳重,业务能力强,与人为善,踏实朴素,都给我留下了不同方面的良好印象。
当然,父亲也与同村的教师曹如意、曹相义、曹树斌、代银学、曹连成,曹安民,以及曾担任过民办教师、人称鲁迅先生的曹运,曹振杰交情一直保持良好。特别值得一提的是,跟父亲同时代的曹玉文老先生,如今已年过九旬,思路清晰,精神矍铄,老人家性格随和,他跟我父亲算是至交。两位老人从当年的求学、工作,再到退休生活一直关系甚好。他们有困难相互帮忙,偶有小分歧也能相互包容。这些至今都在两家子女中传为佳话,成为两家子女传承良好关系的精神基础。
生命如歌,旋律悠扬,人生的每一步都是留声的足迹。我曾在不同的场合,跟当年湫坡头小学较有良好口碑的退休老教师门志超、郭启群、曹如意,曾任湫坡头镇教育组长的张延年,还有县委宣传部常务副部长王宇翔,以及后义杨村党支部书记焦锁锋、后义杨村的老木匠焦玉堂老人交流过,他们问起父亲,谈到了跟父亲当年工作生活的一些琐忆,他们对我父亲的总体评价是:燕老师是个热闹人,人品好,善良实在,耿直开朗,乐观大方。
在我印象中,父亲也有倔强固执的一面。他的性格中有着冰火两重天的特点,跟愿意来往的人、性格相投的人、人品好的人,无论其身份高低、家境贫寒还是富贵,他总是跟这类人能开心和睦相处,相互帮衬,共同度过生活中的一个个急难险关,成为几十年的好朋友。而对于那些拍马溜须、心术不正、阴阳怪气的人,父亲几乎置之不理,甚至见面连个招呼也不愿打。这体现了父亲固执偏执的一面,但我认为这恰是父亲良好人品的一面,那就是不失自我个性的做人品质。
父亲的确很善良。在他的眼中,没有过多的富贵与贫贱之分,不因人的身份地位而分层对人,更不会对所谓的权贵而屈膝显谄。有困难的同事、村邻,只要能找到父亲,只要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他总是倾其所能的给予帮助。当年,我家的几亩人口地,耕种都要请有牲畜的农户完成,结工价时他从不算来算去的斤斤计较,并总是多给几块钱的工价。我当时甚至觉得父亲有点迂腐,但他却说:都不容易,辛辛苦苦的连人带牲口给咱帮忙,不能亏了下苦的。
每个做父亲的都会疼爱自己的孩子,这是人的本性。也许我在兄弟姊妹中为最小,父亲好像也就更加的疼爱我。他爱跟集图热闹,只要是星期天逢集,他总要带着我去集市。黑瓦瓮里的豆腐脑、金灿灿的油糕麻花、香脆酥油的花生、酸辣爽口的凉粉,这些小吃对现在的孩子来说看都不看一眼,但在整个社会清贫、物质短缺的当年,这些小吃真是令人垂涎三尺,而父亲却总能让我一饱口福,真是实属不易。
悠悠岁月,戏如人生。父亲是个典型的戏迷,好像在咿咿呀呀、铿铿锵锵的秦腔戏中,他才能暂时忘却对生活的烦恼。当年的每年暑假,县剧团的戏班子来到湫坡头大唱七天的大戏。那几天里,街道是最热闹的。乡民们放下了暂时的农忙,每场戏不落的从几里甚至几十里地涌到街道凑个热闹。
再后来,有了电视机,父亲端着茶杯,总会全神贯注地收看着陕西电视台的《秦之声》。《三滴血》《辕门斩子》《杀狗劝妻》《狸猫换太子》《周仁回府》,总能在父亲口中听到这些戏曲的名字和曲折悲戚的内容。看戏时,父亲时而微笑,时而叹息,完全沉浸在那悠扬的旋律中。
那时候的我,并不理解父亲为何对这种“过时”的艺术形式如此着迷。直到现在,我开始从新的角度去分析这个问题,因为戏曲中的很多故事都源于生活,也许戏剧中的忠奸善恶、爱恨情仇的故事情节,以及形象鲜明的人物角色,让父亲在其中将自身的生活经历与其相联系,从中得到安慰和鼓励,为他们那一辈人提供了一个情感宣泄的出口,满足了他们对于情感交流和归属感的渴望吧?
父亲也爱饮酒,这也符合他有点豪爽之性格的一个方面吧?当然,饮酒过量肯定不是好事,不但总讨人嫌,对身体更不好。当年,我们最怕父亲酒喝大了看到他那痛苦可怜的样子。有时候,他喝的酩酊大醉,就去位于沟畔奶奶的坟头,他说他想我的奶奶。听到这话,我心头为之一颤,觉得父亲好可怜,同情他的经历。这也是我们兄弟姊妹如今每年的清明节、“十一”寒衣节还坚持去奶奶的坟头静默追思的原因。
父亲在世,我觉得他很普通,很平凡,没有认真地去总结他的生平,也没有深刻地去思考他的人生观。但他老人家过世这十多年里,我总会从他以前的同事、朋友们的只言片语中感悟到发生在父亲身边的一件件小事,尽管平凡,但却成就着他老人家在儿女子孙心目中的伟大形象,成为了我们兄弟姊妹最最宝贵的精神财富。
愿父亲能在另一个世界能看到我们如今相对美好的生活,并护佑子孙后代健康、平安、幸福……
作者简介
燕晓锋:男,陕西省旬邑县人。中共党员,咸阳市作家协会会员,现供职于旬邑县委某机关。有百余万字见诸于《陕西日报》《咸阳日报》《三秦文学》《检察文学》。出版有个人著作《路上的风景》。陕西日报“优秀通讯员”,咸阳市“十佳新闻工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