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花咬过的春天
——乙巳季春武专师生赴湘研学旅行记
文‖邓才升
位于湘江之畔的欢乐海洋公园，早在几年前，两次曾可前往，因事耽搁未成行。为此，冥冥之中有缘的它，就在我心中种下了，无数好奇与期待的种子。天遂人愿，乙巳季春即公元2025年4月29日，受学校书记刘志萍、校长冯勇委托，我携武专诸生，与自费的妻，共赴此地研学，终于有机会渴解梦缘，一探究竟了。研学期间，观沧溟之灵迹，悟太始之玄机，鲲鹏之变在朝夕，格致之功在毫厘。览鳐鲲之舞，聆白鲸之歌，恍入鲛人窟宅，龙伯乡闾。此次牵手，非止娱游，实承屈贾求索之志也。
是日大清早，校园的春雾尚未散尽，翠绿的桃叶，还滴着露水，武专部分师生357人，八辆大巴，满满当当，一行浩浩荡荡，向心仪地进发。
春日的长沙，天色正好，微风不燥。湘江在初阳下，舒展恰似金鳞闪烁的巨龙。大巴车驶过银盆岭大桥时，窗外忽然惊飞白鹭。“快看，苍鹭！真好看！”同车靠窗的孩子们，把脸贴在玻璃上，地理课本里的迁徙路线图，突然立体起来。有调皮的娃娃们，掏出口袋里焐热的鸡蛋，在车窗上画出歪歪扭拙的候鸟轮廓，蛋黄的金色渗进粼粼的晨光。
团队九点二十六分，抵达公园的门口。同学们一下车，毫无长途疲态，已经欢呼雀跃了，仿佛打开了一本神秘的魔法书。穿过检票口时，我左侧的高职班一男生，突然神秘兮兮地掏出个塑料盒，说，老师，猜猜我偷渡了什么？盒盖掀开刹那，二十多只折纸水母，簌簌颤动，银箔触须在晨风里，闪着细碎的光，这个痴迷海底世界的男孩，竟把书页里的想象，带进了现实。每只水母，都有芯片！看得出，他有些得意，炫耀似地展示着手机APP，电子屏上，顿时浮出蔚蓝海域，迷人的纸水母，正在虚拟浪涛中，翩翩起舞。教计算机专业兼班主任的何飞老师，催促间，半欣赏半责怪笑骂道，臭小子，把我教你们的物联网技术，用来干这个？！ 各自拍好集体照，上午十时许，同学们在导游及老师们的带领下，有序入园，正式开启探索神秘的海洋世界之旅。参观前，按照惯例，带队领导还要，再强调一下注意事项。大家注意啦，游玩时按既定安排，同车的学生，记得相互提醒，记住集合时间和地点。最重要的是……我话音未落，注意安全！学生们异口同声地接话，然后哄笑起来。这是每次外出活动，带队老师都会强调的话，他们已经能背下来了。穿过大门，我跟着其中一组，想看看他们如何与这片海洋乐园互动。
老师，快看！那个“深海漩涡”，看起来好刺激！一个男生，指着远处的过山车轨道，朝班主任喊道。你敢坐吗？未等老师反应，旁边的女生挑衅地问。当然敢！我可是坐过山车，从不尖叫的男子汉！男生挺起胸膛，得意洋洋地答道。是吗？上次在游乐场，是谁全程闭着眼睛，下来腿都软了？女生瞟了他一眼，毫不留情地揭短。众人哄笑中，男生涨红了脸，却也跟着笑起来。这种轻松的氛围，让我感到欣慰。在职校教书多年，我深知这些孩子们，平时课业压力大，实习辛苦，难得有这样放松的时刻。
游玩中，分组队伍，像人到中年，体形走了样。慢慢地，同学们多是三三两两，自由结伴，一张张稚脸，笑靥如花。公园本身不算大，但布局很精致，分为五大主题区域：欢乐港湾、悠乐宝岛、深海秘境、冰纷世界和奇幻湖泊。每个区域，看点各异，不仅有适合儿童的探索乐园，也为青年人，设计了惊险、急速、刺激的体验项目，很适合孩子们的无邪天性和青纯浪漫。公园总占地面积约30万平方米，水体体量3万立方米，总建筑面积约7.8万平方米，汇聚了数十种、百余只珍稀濒危的极地、海洋动物，和近4万尾各类观赏性鱼类，并在全省首次引进北极熊、帝企鹅等极具南北极代表性动物。 我们最先来到的，是赛格剧场。场馆不算太，但异常热闹。正式表演前，助演的搞笑动作，与现场的幽默互动，赢得孩子们满堂喝彩。尔后，海狮隆重出场，正式拉开首演帷幕。可爱的驯兽师，挥舞着指令棒，好像乐队的总指挥，引导憨厚的海狮，时而来回跳跃，时而顶球套圈，光滑的皮毛和灵活的身子，动作滑稽不乏可爱，憨态可掬的模样，让人忍俊不禁，更是呆萌了我的小心脏。室内热浪，裹着观众的欢呼，几乎要掀翻屋顶。当主持人邀请志愿者互动时，身旁不知哪个学校的带队女老师，一个箭步冲上台，却被要求与海狮跳舞。看着她与海狮间，惟妙惟肖的情趣互学，台下笑浪几乎淹没音乐。关键时刻，那只叫“多多”的海狮，突然用鳍肢捂住眼睛，活脱脱《战国策》里，“掩耳盗铃”的现代版演绎。更绝的是快谢幕时，志愿者与海狮间，深情来回互赠“亲吻”，全场掌声夹杂着“成精啦”的尖叫，连困于繁杂职场，常难博一笑年逾半百的我，都笑出了眼泪。
与赛格剧场仅百步之遥，走进左邻的D剧场时，演出节点恰好。身刚落座，灯光骤暗。三D眼镜架在鼻梁上，眼前便浮出一片海来。那海蓝得极不真实，仿佛是谁将颜料瓶打翻，又掺了些许荧光剂。鱼群游过，鳞片闪闪，竟有几尾直冲面门而来，座中便起了小小的惊呼。身旁的妻，下意识地偏头躲避，却撞上了我的肩膀。电影里的鱼，是会说话的。一条黄尾鱼操着普通话，絮絮叨叨地，讲着海底的琐事，竟与央视《动物世界》主持人，有八分相似。观众席上爆出阵阵笑声，此起彼伏，如浪拍岸。忽而场景转换，海底火山喷发。岩浆在眼前流淌，热浪似乎扑面而来。座位旁几个调皮孩子，伸手去抓，自然抓了个空，却仍乐此不疲。三D之妙，大约就在于这触不可及的幻觉罢。人们明知是假，偏又信以为真，且信得兴高采烈。散场时，灯光大亮。我摘下眼镜，眼神恍惚，仿佛刚从海底归来。孩童们蹦跳着，讨论哪条鱼最有趣，大人们则揉着笑僵的脸颊。我走出剧场，日光正好。忽然觉得，家乡门前那条小河，与方才电影中的海，倒也说不上孰真孰假。幻觉与现实，原不过是一副眼镜的距离。
在接下来的深海秘境，缘由时间已超十一点半，我们只好忽视掉其他小游乐点，直赴鲸秀剧场。这里的海豚表演，算是一绝，众人被海豚的飞舞，惊艳了一把，令人叹为观止，也将欢快气氛推向了高潮。只见聪明伶俐的海豚们，在水中不停腾挪，一会儿跳跃，一会儿飞驰，各种高难度动作，轮番上阵。它们和驯兽师的配合，似警军犬与主人的高度默契，更是赢得了观众如雷掌声。几次下来，人与动物间的深厚情感，让我们唏嘘不已。 若说表演是惊艳，那么提问环节，就是现场“脱口秀”。当结束时，主持人邀请观众互动。一个男学生举手，惊奇地问，我想知道，训练海豚难吗？训练员笑了笑，说，很难，需要极大的耐心。海豚很聪明，但也有自己的脾气。有时候，它们明明会做一个动作，却故意不做，就像调皮的孩子。这，跟我们班，某些同学一个样。左侧一个小女孩，估计也是同班的同学，小声嘀咕应话，引来周围同学的肘击和笑声。笑声中，训练员继续说道，但当你真正了解它们，建立起信任，那种成就感，是无法比拟的。就像老师教学生一样，对吧？确实，回味我们的教育，何尝不是如此？学生可能一时不理解你的苦心，但当他们掌握了知识与本领，找到人生发展方向时，那种喜悦足以抵消所有疲惫。
公园离附近餐馆太远，加之人数太多，中午只好就地午餐。吃饭时，学生们七嘴八舌，分享着上午的见闻。我身后，一个平时沉默寡言的学生，突然问我，老师，我觉得海洋生物，比我们自由多了。为什么这么说？我好奇追问。学生想了想，压低发声但很认真地说，它们想游就游，想停就停，都不用考虑找工作和赚钱这些事。学生的这句话，让我心头一紧。是啊，这些职校学生，大多来自普通家庭，一毕业就要面临，严峻的就业压力。海洋馆里那些，无忧无虑的生物，在他们眼中，成了自由的象征。
公园景点其实很多，上午只玩了三个地方，下午相对时间紧点。于是，用完餐，未作休息，直奔主题。本想也跟着袁聚军、龚家豪、谭松林、陈静霞等，几位年青同事们，玩玩碰碰车，体验一下过山车，考虑这些项目，刺激程度高，与年纪五十多的自己不太符合，加之人多难排队等候，还是在排队半途中放弃。于是，约上妻和老同事谢春玲，组成三人老人团，自由踏赏。
当我们“悠闲”至雨林仙踪、蓝洞猎奇和人鱼秘境三处时，身心好似被神秘的力量，神秘的穿越了，唯一遗憾的是，恰逢此处周二不开放人鱼表演项目。这里的多数物种，皆为我们首见，堪称“神秘”世界，“秘”字当之无愧：漫步其中，有温润风滑过嘴唇的甜蜜，有热带鱼自由自在地游弋，有珊瑚礁散发迷人的光彩……此处热带植物和海洋生物，种类繁多，模样怪异，令人眼花缭乱。在“海底隧道”的环形玻璃幕墙前，旅游形象专业的一女生，被蓝色闪电击中，那头三米长的精灵，忽然贴近玻璃，冰裂纹的额头，抵住少女的芊芊小手，漆黑瞳孔里，倒映着惊愕的她自己。在触摸池泛着珍珠光泽的浅水里，五彩斑斓的鱼儿，在水中曼妙舞姿，宛如灵动的诱人诗篇。尤为惊叹的是，憨态可掬的海豚，在岸边腾空飞跃，如同一道美丽的弧线，划破了宁静的海面，带来无尽的感慨。萌豚的美腹，像不像杨贵妃的腰？彻底放松的我，幽默细胞在体内，又蠢蠢欲动，忽然凑近紧挨的妻，耳旁打趣地说。妻怔住时，白豚突然翻了个身，露出鲜嫩的尾部，哈哈，原来这海底的星辰，也会害羞。
由于不熟悉路线，心心念念的北极企鹅，兜兜转转三五回，终于找到其藏身之所，奥罗拉城堡。在城堡的寒气中，大半天劳累的我们，步子明显放缓，走路似乎成笨拙的企鹅。在这里，我们又遇到了几十个自己的学生。看着那些穿着“礼服”的小家伙，摇摇摆摆地走路，学生们笑得前仰后合。我咋看企鹅，它都好像穿着西装喝醉了的绅士呢！肆意的闹声中，一个女生捂着嘴笑道。不对，我倒觉得，更像我们校长，检查宿舍时的样子。她的后方右侧，一个调皮的男生接话，引来一阵会心的大笑。我假装没听见，但心里也不禁莞尔：这些孩子，总能找到最生动的比喻。终于被学生们的纯净快乐，真感染深感动，我透过巨大的玻璃窗，其实心里也是震撼不已，仿佛整个人置身于，那片遥远的南极大陆，感受到了大自然的奇妙与伟大。
真的欢乐间，出城堡正逢花车巡游，“名”副其实，算得上真正的“欢乐”盛宴。身着艳丽服饰的花车，在公园内缓缓穿梭，车上与车前后的演员们，劲歌劲舞炫技耍酷，也舞出了游客们的忘乎“所以”和无尽“欢乐”！没想到一辆小小花车，让我们一天的自始至终，极大地感受到了，景区的热情与活力，也为我们的研学之旅，增添了一抹亮丽的色彩。
美好时光，总是匆匆。湘江欢乐海洋公园的研学之旅，我们几乎零距离地，观察了海洋生物，也进一步了解了它们的生活习性和生态环境；我们积极参与了各种互动，更加增强了对海洋的保护意识；我们欣赏了精彩的实物表演，同时体验了人与动物之间，需要怎样的和谐共处。 当湘江托着红彤彤的落日，粼粼的波光，像极了美术专业课上，不小心被打翻的颜料盒。夕阳，正快速向地平线逃窜。流连忘返，却不得不返。蓦然回首，心中满是不舍。万般惆怅间，惟有诗文可寄情，归途中乃作七律诗《题乙巳季春赴湘研学之旅》，寄望少年怀若海之襟抱，效骊龙之探珠，则研学之旨达矣。诗曰：
苍穹破晓出黉门，百里长沙谒乐园。
紫照轻摇收幻影，蓝潮漫涌失晨昏。
鳐飞似展庄生翼，鲸落犹衔精卫痕。
斜月余晖怜别意，归途一路两牵魂。
回程的车上，学生们累得东倒西歪，但脸上仍挂着满足的笑容，大家交换感受欢快，比潮声更酥软温柔。谈笑间，朦胧霞光已洒满车外公路护栏。我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思绪万千。
改革开放以来，毋容置疑，职业教育取得了长足发展，但社会上对职校的偏见，依然顽固的存在。我们这些职教工作者，常常感到力不从心：设备跟不上企业需求，课程设置滞后于技术发展，学生就业面临种种门槛。有时候，看着学生们在实习中，被当作廉价劳动力，心里真不是滋味。
老师，今天，谢谢你带我们来这里。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我转头，是袁聚军班上那个，总爱调皮捣蛋的男生，此刻他眼神真诚，感慨地说，我从来没想过，海洋世界这么有趣。我……我以后，想当一名海洋生物训练员。
我拍拍他的肩膀，欣慰地说，你有此感悟与想法，很好，是个不错的梦想。但，你知道吗，那需要学习哪些知识？他看了看我，不好意思地摇摇头。我冲他微微一笑，趁机引导说，譬如生物学、地理学、动物行为学，还有心理学……不过别担心，我们可以从基础开始。明天回学校，我给你找些资料。他眼睛一亮，重重地点头。这一刻，所有的疲惫和无奈，似乎都烟消云散了。 正视现实，时下的职业教育，确有太多不易。但每当看到学生眼中，燃起对未来的希望，我就知道，这份工作，值得我继续坚持下去。就像海洋馆里，那些训练员，日复一日地与海豚沟通，最终收获的，是无价的信任与默契。
车子驶归校园，暮色中教学楼灯火通明。明天，又将开始新的课程，新的挑战。但今晚，让我们都带着这份，海洋般的欢乐与宽广酣梦入眠。毕竟，教育不正是，这样一片浩瀚的海洋吗？我们每个人，都是其中的一滴水，一条鱼，或是一位勇敢的探险者。
孩子们，此世既结师生缘，就让我们一起，研在校园，学在旅途吧。 
换一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