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疾人心态录》之四

奉献

文/桑民强

我们已经唱得太多了，关于奉献的歌。但一方如果只是输出，那么这种奉献最终将导致悲剧。人们很容易从奉献之词联想到善良人对残疾人的爱，这和不少好心的宣传不无关系，以致于使人们误认为残疾人像一块不毛之地，施爱方要投入人才、财产、感情。真要是这样，对施爱者实在是一种残酷了。

笔者最近听说一位记者去采访一位中年妇女，要她谈谈是怎样将无私的爱奉献给残疾的丈夫的，却被她拒绝了。她说她可称不上是什么奉献者，如果丈夫不值得爱，她绝不会去嫁给他的。笔者由此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怀着对这对夫妇的敬佩采访了他们。

他原夲在一个矿里做合同工，一次仓库里的油桶烧了起来，管仓库的吓得逃了，路过的他却毫不犹豫地冲了进去。油桶是抢出来了，也没酿成事故，可他的小腿被烧烂了，他被送进了医院。她闻讯匆匆赶了来，她是前几天才经人介绍跟他认识的，见面后也说不出感觉，普普通通，只是目前也没有更合适的，就凑合着谈了。她目睹了他換药的全过程，牙唇都咬出深深的齿印，额上滚落大颗的汗珠，但他硬是没吭一声，还啮着牙朝她歉意地笑了笑。她望了一眼換下来沾着皮和肉的纱布，鼻子一酸哭了。就这个鏡头，在她脑中留下了很深的印象，继续谈下去的兴趣也增大了。

谁知正当俩人谈得意热情浓时，已升为班长的他被出轨的矿车压裂了腿骨。出院没几天，他就学骑自行车，当以前的同学见到他，用婉惜的口吻说“以前的长跑冠军如今要一瘸一瘸走了”时，他一跃身灵活地跨上车，风趣地说：“我照样是长跑冠军，不信比试比试”。她就是爱他这种困境面前不丧气的乐观脾性，就与他结了婚。

谁知刚有了小孩，一个电报打来说他又住院了，她抱着女儿赶到医院，见他脸色苍白，命运太残酷了，好象要跟他这双长跑冠军的腿作对似的，不彻底摧毁它不肯罢休。他在人行道上行走时，一辆卡车冲了上来，轧断了他的右腿，只得截肢。截肢后单位要他管传达室，可他偏不安耽，这时正逢原先的矿长不称职，职工都信任他，他也乐意，就这样当上了矿长。他是承包的，两年下来，频临破产的煤矿起死回生，他个人也买了辆摩托车。这不，他时常用摩托车带她去兜风。她跟他可是跟得死心塌地的，那是因为她被他那硬汉子的风度镇住了。屡遭挫折不灰心，逆境之中求新生的气质深深地吸引了她。她说，跟这样的男人有味，比那些养尊处优，略有风吹草动就惊慌失措的奶油小生好不知多少。比那种空有魁伟外壳，实质一团草的男人好不知多少。

她说，象这种男人你一定要写我如何奉献，岂不是亏待了他，他不也在奉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