园中有苦菜
宋今声
初夏一日,我在园中薅草,忽在菠菜畦里发现一棵苣荬菜,见了它,使我一阵惊喜。我虽然厌恶杂草伴生在菜秧旁,但是,对这棵苦菜却情有独钟。我决定留下这棵苣荬菜,让它同瓜菜一样,蓬勃于我的园子里。
我与苣荬菜有故事。少年那时代,我告别校园到生产队干活那年,正赶上“三年困难时期”,吃不饱肚子下地干活,那滋味是啥?浑身没劲,走道脚没根儿,两眼冒金花。有一次,我跟耲耙种谷子,我扶拉子。东南晌歇二气儿时,肚子饿得咕咕叫,于是,我便在犁过的新垄上拣苣荬菜根儿吃。
白生生的苣荬菜根儿,经过一冬春的大地滋养,水灵粗胖,乍搁嘴里一嚼,有点苦,吃过几绺以后,不但觉不出苦了,反到甜丝丝的。后来,看了挂在压犁梭上那一绺绺白花花的苣荬菜根儿,我想,要是把这东西拿回家用水洗净,再加些盐煮熟吃,一定好吃抗饿。于是,中午下班时,我在地头拣了几绺苣荬菜根儿拿回家里。
妈妈见我拿回了苣荬菜根儿,问我,你把这个拣回来干啥?我说煮着吃呗。妈妈告诉我,不能吃苣荬菜根儿,如果人们春天都挖它吃,根儿没了,往后还上哪再去挖苣荬菜吃呢?
我觉得妈妈的话有道理,于是,我把拣回的苣荬菜根儿用水泡上,下午下地时我又把它拿回地里,象栽葱似的整齐地栽在地头的一片空地上。
五月末开铲的一天清晨,我来到曾经栽培苣荬菜根儿的谷地头,只见一片嫩黄色的苣荬菜芽钻出了地面,芽尖上挂着的一颗颗露珠,在晨光里闪耀着亮晶晶的光点。见了这些,我忽然醒悟,哎呀!如果我把那些根煮着吃了,今天就不可能有这些景象了,更不会有这些小露珠了。
后来我发现,苣荬菜对我们农村人太重要了,从“三月三苣荬菜钻天”到铲完三遍地两个多月的时间里,我们就挖着苣荬菜当菜当饭吃了,吃法很多,嫩时蘸酱,大了和着苞米面煮菜粥,贴菜饽饽。一些婶子大娘把又肥又大的苣荬菜一筐筐地从野地里挖回来,晒成菜干,留着冬天和来年开春没菜时吃,那些开花穿莛子的,就用菜刀剁巴剁巴扔给猪鸭鹅。
苣荬菜在城里是希罕物吧,如今就是在农村的田野里也不象早先年一片连一片了。农民们光图希“草死苗活地发塇”了,块块地施用化学除草剂,苣荬菜和杂草一样,没等钻地皮,就枯萎在萌芽中了,偶尔有几棵根粗苗壮的出土见了几天阳光后,也被药拿干巴了。我担心,可能再过几年八成都很难见到苣荬菜了。
头几天下了一场透雨,园中那棵苣荬菜开花了。等到秋天打了籽,我要种上一畦子,让这苦菜伴我一生。
2025年4月24日
作者简介
宋今声,笔名沙岭樵,现为双辽市书友协会秘书长,中华辞赋社会员,中国法学会会员,吉林省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