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幼時即嗜學,每見蟲魚鳥獸莫可名者,必欲審之。不幸偏居野里,無從致書以觀,亦無鄉賢切問,中心回惑,懸而不解焉。所至不過閭里巷陌,所交不過野老傖父,所言不過柴米醬醋,智未大開,觀水不聞臨濠之樂,仰天不知坐井之悲,可憫實甚。後執鞭,庠門例以大考爲榮,屈鬱三載,但求一鳴。師生汲汲,唯得分是務。翰墨之地,竟無與論文者,或有涉之,反爲嗤點,誚之暮氣,其可怪也歟!
使予不親載籍,不慕大雅,華服藻室,營營隨流俗,可矣;抑抱關守拙,負米將雛,庸庸卒餘齒,可矣。然自進於古道,希賢之心,磐堅蒲韌,萬難不可移也。
迨從鹽瀆胡馬先生遊,穩廬和詩,屏間咿哦。雖無梓澤之奢,而盡西園之樂。經年受熏,始知囂塵未始無真士,文采猶爲博雅所重也。先生察其意,而字之曰威云,蓋以子雲、長卿之才勉之也。先生既垂範於前,同硯又齊勸於側,予雖駑鈍,敢不蹈厲乎?
予之先,清季中式,嘗志在蟾宮。及丁倭禍,室家離析,飄轉無定。以至合族上下,通於文墨者希矣。予非無治平之志,固省其智不足以成才,其德不足以稱賢,其行不足以效人,而世之不好古道也久矣,懷文抱質,漫無所施,遂興浮槎之思。然踵武之情,終不能已。披讀不輟,庶不辱於門楣,而無愧於穩廬弟子之名焉。
乙巳暮春中浣輯於香檀文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