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笺》
文/梦雪
苔痕洇染的檐角坠下几粒鸟鸣,惊醒了廊前沉睡的苔花。春的骨节在雨丝里拔高,半城烟絮半城云,折枝的玉兰总在转角处与行人不期而遇,将脂粉般的香气揉进布衣褶皱。
清明时节,纸灰驮着未及说出口的絮语,在青石板上洇出暗色涟漪。打伞人垂首数着碑文上的年轮,忽见野樱的碎瓣正攀上灰白字迹,恍若故人簪花的手指拂过时光褶皱。檐铃摇碎雨帘,余音里浮动着鹤影,那是去年深秋埋进土壤的蝉蜕,在湿润的泥土下舒展透明的翼。
案头青瓷养着昨日拾回的残蕊,釉色漫过花瓣蜷曲的弧度,如同月光漫过青铜爵的缺口。中年恰似一株向晚的藤蔓,在石缝里将根系织成绵密的网,任流年蚀刻斑驳,仍固执地攀向更高处的天光。茶烟袅娜处,瞥见镜中人与旧照重叠,鬓边落着二十年前的梨雪。
暮色将楼群熔成剪影的丛林,却有倔强的夕晖从罅隙间滴落,在水泥地上浇灌出金色的溪流。我接住这束天外递来的火种,掌纹里便蜿蜒起星河。雨歇时,满城落英都成了大地绣衣上的暗纹,而风经过窗棂,正把未完的诗句誊抄在新抽的柳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