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开在沙漠里的花朵
文/金丰鸣

四月的一天,应朋友邀约,我早早的穿好了运动鞋,朝着巴丹吉林的方向,开始了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我们这次要去的地方,是巴丹吉林沙漠西缘的一处高耸地带。四驱越野车开到了一处环形的沙漠入口,我下了车,下意识地弹跳了几下,又前后甩了甩胳膊,朋友打趣的说道:“怎么?要跑田径比赛啊?那你可得让着我点。”说实话,我早就等着这一天了。天瓦蓝瓦蓝的,微风总是紧随着我,生怕被我弄丢似的,阳光洒下来,身上暖暖的,像是在为我这个出征的战士补充能量。说话间,我脚下生风,一路小跑,在一条鱼脊一样的沙丘上留下一串凹凸不平的脚印,把同伴远远的甩在了身后,而同伴总是差我一大截,怎么也追不上我,我很庆幸,我中学时候的田径运动,给我铺下了底子,我越走越快。
站在沙丘的最高处,向东望去,山势连绵起伏、浩瀚无际,向西望去,是古老的弱水三千,现在叫黑河。由南向北走过去,能走到内蒙古额济纳的大草原,而我们,正是朝着这个方向。
我们行进的这条路线,是在出发前和朋友事先约定好的,大约十公里的越野。说实话,真不是闹着玩的,向东是万万不敢去的,因为一旦陷入了连绵的沙丘之中,肯定会迷路走丢的,只有顺着沙漠的边缘靠左手边行走,才是安全的,因为不时能隐约的看到弱水河边的村落和绿洲依稀的轮廓。
这里的地势,好像是东高西低,是山脉连着荒漠,荒漠夹带着戈壁。我走着走着,就觉得,腿肚子发软,双脚也不怎么给力了,正好也想歇一歇,反正已经走在了前面,就将两手拢在嘴边,用力呼唤了几声远处的同伴,又把红色的运动衫脱下来在沙包的高处使劲地甩了甩,在得到对方的回应后,就顺着山势从一个垭口走下来。眼前的地势平缓而开阔,心情也轻松了许多,经年的漠风,把地表吹成了一道道的沙纹,像皱了的一池春水,掀起的层层波浪,又像是少女婀娜的裙摆,百褶多姿,令人赏心悦目、惬意无比。
一阵嗡嗡声在耳际响起,一只蜜蜂飞过来,在我的面前绕了一下,又飞走了。我寻声追去,不知不觉来到了一片梭梭林中。这片林子好大呀,一眼望过去,也看不到个边。走近一看,才发现,原来啊,这是一片人工栽培的林地,株间等距、东西成行,均匀的排列着,像一个个身着绿装的战士,守护在戈壁沙漠里,又像一个个等待接受检阅的巨型方阵,威武且豪迈。行走在这样的方阵中,我被深深的震撼了,此时此刻的我,真想给他们行一个军礼,大声的对着他们说:“同志们好!同志们辛苦了!”一股热浪瞬间从胸中涌起,我的心跳加快,浑身充满了力量,之前登山的疲惫一扫而光。
就这样走下去,我被这一个个雄伟的方阵吸引着,被一个个深切的目光注视着。走着走着,蜜蜂的叫声越来越近,响成一片,空气中弥漫着迷人的芳香,正当我好奇的四下张望时,眼前的一幕,让我彻底懵了,我双膝发软,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原来啊,一丛鲜艳的花树在我的面前盛开。有的浅紫、有的淡黄,花朵的外形像极了花棒的样子,从底部到顶端,花挨着花、密密匝匝、清香四溢。花朵的造型像一个个密集的小喇叭,像是有很多的秘密要随时广播。时值暮春,田野里的桃花、杏花都已经凋谢了,想不到在这人迹罕至的大漠戈壁中,竟然盛放着如此艳丽的奇葩,太让我意外地惊喜了,我于是心甘情愿地拜倒在了她的石榴裙下。
不是我经不住诱惑,四下望过去,周围全是花,我被一丛一丛的花束簇拥着,我从未有过这样的时刻,这样的被尊重过,我感觉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我于是被花的世界包围着,像是走进了一个花的王国,被一个个温柔乡的公主们欣赏并快乐着。我非常感谢之前给我带路的那只小蜜蜂。
在花的海洋里遨游了许久,我终于知道它们叫什么花了。
原来,这种花的生长,离不开沙漠中的一种植物,它就是梭梭树,花朵的妈妈只有寄生在梭梭树的根部,才能存活并从地下长出来,孕育出新的生命。它其实就是一枚比黑芝麻粒还小许多的种子,靠着梭梭树通过根部提供的营养一天天长成,它的名字就叫做苁蓉花。
据林地的人员介绍,肉苁蓉是一种名贵的中药材,而它的花也不是每年都开,一颗苁蓉种子落到梭梭树的根部,被接种的几率有很多的不确定性,有的甚至要等上七八年之久。即使很快与根部结合,一般也要三年时间,根茎才能长出地面,并孕育出花朵。更为特别的是,一树苁蓉,一生只能孕育一次,等到苁蓉花开,籽粒饱满之时,它的身躯就瘪成了一根细细的干柴,它的生命也就彻底终结了。其实,从她们在地下与梭梭树一见钟情的那一刻起,就认定了今生的无偿赋予,也注定了一场爱的奉献 。
苁蓉花虽然鲜艳无比,但花期很短,开谢时间最长不过一个月,就她的生命过程来说,三年一开花,三年一结籽,听起来多少有些像传说中王母娘娘后花园中的宝贝。她艳而不娇、风姿绰约、气度不凡、芳香独特,虽然生命短暂,但在严酷的沙漠里延续了春天,给人们带来了精神力量和美的体验。
怪不得呢!她让我这么一见倾心、痴迷不已。看来,这次沙漠之旅真的是不虚此行了。

两个工人朝我走过来,她们面色黝黑,围着的红头巾,顶上的部分已成粉色。她们是来给苁蓉花浇水的,也是来观察蜜蜂工作的,为了让苁蓉花花好籽壮,她们必须给苁蓉花定期浇上水,而那一群群小蜜蜂,正是她们管理的义务蜂工,光今年就有8万多个。据她们讲,这里原来是一家治沙造林公司的肉苁蓉基地,梭梭林地有几十万亩,进行了预接种的区域也有好几万亩,每年的这个时节,她们都要在接种区投放大量的蜜蜂来给苁蓉花传花授粉,以期收到更多的种子,接种更多的林地,用产生的经济效益扩大造林,持续防沙治沙,保护生态……
两个女工娓娓道来,她们说得很轻松,拉家常似的,若无其事的样子,在她们看来,这些都很正常,也很平常,而我听着,就像是在听一组组天文数字,在听一个个神奇的传说。一个只有四五十人的团队,十几年间造就了几十万亩的森林,在浩瀚无垠的沙漠里,培育出了如此美丽的花朵,别的不说,他们的精神力量源自何处?该是一种怎样的意志品质做支撑,才使他们一路走来,一直走到了今天?
听着两个女工的讲述,我的眼眶湿润了,她们的模样在我的眼前幻化了,瞬间长高长大起来,跟面前的祁连山差不多高。她们的语气很平和,但饱含着一种无畏的坚定和自信,随着话音过来的,还有一股淡淡的汗香味,我感觉,这是我闻到过的最醇朴的汗香。这时,她们的笑靥也次第绽放成两朵绚烂的花,在我的视野里越开越鲜艳,越开越动人。我坚信,这是我看到的最可爱的花朵,她经年开放在戈壁深处,和大漠中生长的苁蓉花一样质朴芳香、美丽无暇。
作者简介:

金丰鸣,1962年10月生,甘肃省酒泉市作协会员。
“都市头条”以推出名家新作,培养文学新人,传播先进文化,歌颂西部人精神为宗旨,向头条选送的是《西部人文学》、1号文化总网最优秀文章。
《西部人文学》《兰州头条》《河西头条》
主编:杨成名
副主编:王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