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征稿】福建龙岩倪汇祥‖相遇，是一次不期而遇的春和景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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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遇，是一次

不期而遇的春和景明

文／倪汇洋

凄冬返去。灰尘在橱窗上织就了一张黏腻的网，被掌心汗水洇透的纸巾早已揉皱成团，友人适时发来的讯息让屏幕亮起微光：“去云居寺散散心如何？”心起动念恰在此时撞碎满室滞闷，我仰头望见天边的残雪簌簌落在窗台，恍若应和着某种古老约定。

晨雾裹着最后几片残白匍匐在石阶上，连翘枯枝仍挂着冰棱，像悬而未落的旧年泪滴。我掖着毛绒大衣蜷缩在云居寺的长椅里，看呵出的白气瞬间被北风撕碎，恍然听见地底传来细碎的崩裂声——那是冻土在翻身，亦或是去年深秋埋下的种子正在翻身。

忽然有斑驳的金光落在睫毛上。抬头望去，东方灰云裂开一道细缝，鲜艳的红日正从隔壁斑驳的砖墙后浮出来。那光先是怯生生的，像雏鸟试探着啄破蛋壳，继而化作千万支金箭穿透雾霭。悬铃木的枯枝在青砖墙上摇晃，树影竟如宣纸上晕开的水墨，在光影交织中生出柔嫩的绒毛。

"这棵小树，是当年我亲手种下的。"略微沙哑的声音惊醒了凝望。转头看见拄着枣木拐杖的老僧，驼色围巾垂着流苏，眉眼间沾着细碎的金芒。他伸出布满裂纹的手掌，轻轻覆在树干龟裂的褶皱上："多少年了，它记得每个春天的模样。"老树虬枝突然簌簌作响。定睛细看，那些看似枯死的枝桠末端，竟爆出米粒大小的绿芽，像被阳光焐暖的翡翠珠子，欢快地与我诉说着春天的故事。老僧从屋里掏出洒水壶，将温水缓缓浇在树根处："去年寒潮冻裂了树皮，到底挨过寒冬挺过来了。"

水珠顺着年轮淌进泥土，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虹霓。正午时分积雪开始消融。石板路上的冰层裂成晶莹的拼图，露出底下湿润的青苔。孩子们举着彩色风车追逐而过，带起的风里飘着初露花苞的甜香。老僧解开围巾搭在椅背，掏出牛皮本子写写画画。我瞥见泛黄的纸页上勾勒着生机勃勃的迷人绿意，墨迹旁注着：“戊午年，即是处处春和景明。”

"快看！"顺着友人的指引望去，玉兰树褐色的芽苞正在膨胀，毛茸茸的外壳裂开小缝，露出里头雪白的瓣尖。老僧忽然笑了，眼角的皱纹像春水漾开的涟漪："每年这个时候，老骨头都会疼，可疼着疼着，蓦然回首花就开了。"他的拐杖头不知何时粘着片新落的绿叶，在风中轻轻摇晃，像是要长出根须来。

我迷失在这春色四合时了，紫云英悄悄顶开冻土，在归鸟的啁啾里舒展腰肢，漫步未几，竟遇到一条宽阔大道。老僧把最后几粒花生掰碎撒给麻雀，枣木杖头叩着青砖渐渐远去。

友人微笑拉住我的手，替我摘下毛线手套，将我掌心贴着老树温暖的躯干，忽然听见年轮深处传来遥远的回响——那是无数个春天在此相遇，是凛冬与暖阳在树洞里秘密絮语，是时光裂开缝隙时漏出的，生生不息的微光。相遇，是一次不期而遇的春和景明。

作者简介：倪汇洋，现居福建省龙岩市，喜欢用文字记录生活，在菜市场褶皱与宗祠剪影间探寻现代性嬗变，探索用方言肌理重构当代乡土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