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河流(外四首)
武汉:张维清
放任的浪子,从不回头
我抱着一壶老酒,喊疼了嗓子
走得那么勿忙,干脆,决裂,仿佛一颗失恋的心,悲泪成河
背影,被水删除,留住,留住,删除……
一生走水路,像一条紧绷的绳
是它从河风,河雨中走出来
拉犁的那头牛
一生颠簸,定无所处,在月光里奔波,在冰层下赶路
看不完人生风雨,走不完千山万水
谁能操控这条河流,大浪淘沙,磨光石头
用你满腹的乡愁也止不住那疼痛的血口
河流放飞的风筝,无论飞得多高,多远
总飞不出游子牵念的心
在河流上晒亮的碎银,最终还是成为一个摞倒和流浪者
在河流上漂泊的渔船,吐出的那粒灯火,就是它的家
在河流上最亮的那朵浪花,就是你小小的故乡。
故乡情
武汉:张维清
山水相逢,定居在江南
山交出绿,水交出清
千山万水总是情
血,满山遍野,那是映山红
燃烧四月激情的岁月
流水,浪迹天涯,谁能了解它的孤寂
看不完人生的风雨,走不完人生的颠簸
山歌,宛如飘香的稻花
落在山坡或柔泥里,长出我美丽的乡愁
乡音,它是兰花花做的,喊着我的名字
相拥而泣
在这里,你可看到,在风中那支难以掌控的笔——炊烟
在黄昏里,书一幅狅草
在这里,你可听到青蛙打鼓,蛐蛐抚琴
篝火边跳起了锅庄舞
到那片树林,去探望我的初恋
到花前月下,去看望我的风花和雪月
攥紧黄土,泪流满面
谁能烘干我潮湿的心
抱一壶老酒,醉在故乡的怀里
谁能扶起我,雪花的殇。
春泥
武汉:张维清
被冬凝固的土地,封尘了秋的记忆
被柔软的春水泡酥,芳香
就像昨日的黄昏和炊烟
摇落风雨的犁,在白花花的水页上
写下工整、深情
宛如耐不住寂寞的镰刀,在希望的田野上
写下金色的诗行
牛一步一叩首,拉纤,拉直了那畈春泥
但怎么也拉不直牛肩上的沉重
在这里,可以捡到布谷鸟的歌粒,紫燕的呢喃
擦亮春色的山歌
在这里,可以听到青蛙打鼓,蛐蛐抚琴,金色的大厅
耙,铧,锄……
理应是伟大的演奏家
重见天日的春泥,站在凄风冷雨中,宣读十月的颁奖词
安妥农谚,扶起庄稼,是它永恒的主题
绿行云流水般铺开,金色的浪拍打秋的心岸
春泥沦陷,岁月的深处。

山儿沟是个好地方
武汉:张维清
被两边的高山夹瘦,山儿沟像条细长的河
流淌着乡音和乡谣
炊烟,被黄昏书写
那是从半山腰摔下来的人家
狗吠,牛哞,羊咩,在这里繁衍生息
老屋,像锲在黄土高坡上的锈钉子
像一枚七倒八歪的黑纽扣
被雨洗得老旧
仿佛岁月从大地上脱落后,留下的痕疤
山路逼仄
那是用唢呐和花轿送远的初恋
那是母亲装满咛叮,背上行囊
游子远行的村口
翻过了山梁梁,越过了山沟沟
古老的信天游,走了几十年
好像你是针,路是线,你一穿一引
纳着几层大山的鞋垫
山儿沟是个好地方
居着几十户人家
都是五四年淹水,逃荒的外乡人
山儿沟很深,走了三十年的光阴
还没走出那片高梁地
现在,我从抽屉翻出那张泛黄的旧照片
几分感慨,几分感叹。
鱼刺
武汉:张维清
每一根刺是水做的
风浪磨成的针
像缝补那些破旧的浪花或波涛
横看是梁,挑走水乡的冷暖和悲欢
竖看是字母,挑走湖风,湖光的山色
骨头被水擦亮,四海为家,四处奔波
就像无根的浮萍
一根根白刺,挂在水中央,宛如小村的炊烟
被黄昏做成的排比句
我不知从左还是右,读出鱼儿的悲苦和悲凉
多像变成美人鱼,被龙王拒绝,悲泪成河
在哪荒芜人烟处,也想种一亩水田
无法逃脱死神的命运
最终走进人心的血液
骨架成了废墟,摆在桌上的鱼眼
像二盏灯笼
张维清,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先后在《诗刊》《中国诗歌》《长江丛刊》《长江文艺》《长江日报》《湖北日报》《芳草·潮》等刊物上发表诗歌一百余首。出版个人诗集《乡土》《父老乡亲》《风语》《春暖花开》四部。先后获武汉市99位诗人诗歌奖,财政部财政文学诗歌二等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