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  澡

     说起洗澡，也是有很多讲究的。当人们在家庭生活或社会生活中迎接喜庆时，都要“沐浴净身”。古今中外莫不如此。洗澡不仅是人类荡污去垢的卫生习惯，而且演变成一种重要的礼仪。因此可以说，洗澡是人们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六七十年代，我生活在农村，村子里虽然有河有水，但并非随时就能洗澡，再说在那个年代，人们从来就没有这个生活习惯。夏天，炎热、干燥，劳动后，浑身容易出汗发臭，人们习惯在河水里、池塘里随意地擦擦洗洗，冬天，天冷水冰凉，找个地方擦洗身子非常困难。是男人，就懒得去洗了，随它脏去。而女人，讲究干净卫生，就在家里烧热水，打在脸盆里冲洗了。每当冬腊月，快过年了，需要换穿新衣裳，干干净净迎新年，家人就催着我们“去，到县城南关澡堂洗澡去”。我们很激动，拿着父母给的几毛钱，蹦蹦跳跳二十多里路，在南关澡堂（浴池）洗个澡，舒舒服服。剩下的钱要么看场电影，要么理个发，买几块糖吃，挺快乐、高兴的。

      八十年代时，我那单位生产效率发生问题，弄个啥都有困难和阻力。别的不说，若大的一个大厂子，几百名工人，连个澡堂子也没有，工人们出个工，干了一天活，又累又乏，浑身上下脏兮兮的，都没地方洗个澡，那怕是个大池子泡泡身子，冲个澡也行。

     没办法，我憋的慌，就托人在河津买来了浴罩和浴盆，在自家屋弄了个小浴室。每当星期六，孩子们从学校回来，我就烧上一锅水，兑成适温，方便娃娃洗个热水澡，偶儿也有厂里的同事缠着我“让伙计冲一冲，享受一下”，我欣然同意，从来没有拒绝，当然，也是免费的。

      这么小的一件事，很快在厂子里传为佳话，都夸我心眼多，点子筹，爱干净，为大家办了一件好事。

      一次回娘家住了几天，我忍受不了酷暑炎热，忍受不了脏衣服带给我浑身的臭味，眼尖的父亲看出我的心思，就对我说“玲，把屋里哪几件脏衣服拿到水库洗洗去”，我一听高兴极了，立即拿着父亲换下的脏衣服去了村南的水库。来到水库后，已有一些小孩子在水库的浅水区嬉水玩乐，几个大娃娃光着屁股在游泳。这个水库不仅是孩子们的乐园，也是他们消暑的好去处。孩子们耍完后，提着笼，拿着镰给猪牛羊割草去了。同我一块洗衣服的小夏大着胆儿悄悄对我说“玲姐，咱俩也到水里泡一下”，我一听，急坏了“这女子，万一有人来了咋办”，小夏说“不怕，我有的是办法”。话说完，我与小夏来到比较隐蔽的那个小沟里，一件件脱掉身上的衣服，当我俩光着身子刚下到水里，对面的山坡上传来了放羊娃的歌唱声“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往前走，莫回头，莫回呀头……”，坏了，怕是被放羊娃看见了。我掩面想哭，小夏说“玲姐，有啥呢？都是半老徐娘了，怕啥，哈哈哈”。小夏一边往身上撩水，一边哈哈大笑。看来她已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和父亲无意中聊天，谈到洗澡的事，爸说“庄稼人，那有天天洗澡冲澡的，充其量端盆水擦擦身子罢了”。

     在自家屋，我没啥说的，要是放在别人家，我早就吼几声和他干仗了。爸是个半啦子土医生，在乡下可以凑合着给人看病治伤。爸对我说：人身上有一股气叫卫气，洗的多了伤卫气，也不能把身子搓的和红蒜一样，把皮质损坏了。不信的话，大中午你站在火辣辣的太阳下去看看，卫气越足，影子周围就晃动的越历害，卫气不足，影子就不会晃动了。

    后来我打坐的时候就会看见波动，原来这就是卫气呀！我以为是身体蒸发的水蒸气。一个老农民，我的父亲咋知道的这么多。

    我仔细想了想，父亲的话也有一定的道理，为什么我们每一次洗完澡就想瞌睡或者迷糊一觉，感觉很香。我以为是洗完澡血液畅通了才会产生睡意，原来那就是伤了卫气。

     从那以后，我默认了父亲的劝说，基本上就是冲澡了，至今家里连个搓澡巾都没有，不也健健康康地很快乐吗！

      父亲92岁寿终正寝，一辈子很少洗澡，大多时间就是冲澡，连肥皂和一些高档的沐浴液也不用。80岁以后，父亲干脆就不洗澡了，夏天基本是每天下午1—2点用温水擦身，冬天，隔上二、三月个擦擦身子，还要选择天气特别好无风无雨的日子。

     终于有一天，我失业下岗了。没有固定的收入，家中生活出现了困难，在女儿的强烈要求下，我把屋里的小浴室重新做了改造，有淋浴，有池子泡澡，可以方便工厂的工人和附近的村民洗澡。

     周末，来了七八位打工者，有男有女，有老有小，推开玻璃门，暖融融的蒸气迎面而来，像棉花糖般柔软的雾气里飘着清甜的沐浴露香气。

     我换上塑料拖鞋，在女更衣室转悠，温漉漉的瓷砖地面上荧光绿的防滑垫像串起的小荷叶，服务生小王往我后背泼水，冰凉的水珠顺着手臂滑下来，惊得我跳着转身去追她，却被女儿劝住“妈，别跑，地上滑得像溜冰场，小心”。我只得扶着淡蓝的瓷砖墙慢慢挪步。

     大浴池里，搓澡师傅的澡巾裹着肥皂泡，给洗澡人的背上轻轻打转，肌肤透出淡淡的粉色，像初春绽放的樱花苞。

     我的“洗浴中心”，已经成为人们“沐浴净身”的家庭乐园！

（2025年3月2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