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也 说 煎 水 泡 馍

早上与夫人完成送孙女入园任务,照例绕南湖锻炼,返回喝水时,看看手机。正好夫人同事的爱人,大荔县原检察院检察长曹先生,在朋友圈转发《澄城老哥煎水泡馍》的文章,引发我这吃几十年煎水泡馍人之兴趣,认真阅读,产生一些小想法,这得写出来。
文章是由一位刘女士所写,对煎水(就是大众口中的开水)泡馍写的详细具体,对具体操作过程写的特别清楚。让人读了之后,不得不佩服这生活水平提高之后,再回头看看曾经的过去,内心充满无限的感慨。

煎水泡馍,真正具有地域特点。可能是百十年或者几百年来,澄城人一张名片。从我记事开始,这“澄县老哥,煎水泡馍”,就在头脑中有了深刻记忆。既是别人赞扬时的说法,也是他人调侃时的用词。因为其它地方,全是烩馍、煮馍、炒馍等等,都与油水、调料、荤素、档次相连,就澄城人是泡馍,一听,淡然无味般存在。
澄县老哥,到底是什么意思?多少人问过我,按照老家历来的说法与自己理解,澄城人被外地简称澄县,包括渭南地区汽车站,甚或文化积淀那么深厚的西安火车站西南角汽车站,东五路和玉祥门甚至汽车东站,都用大小牌子写着澄县,只是一个简称,无另外之意。称老哥,无非说明澄城人特点就是纯朴、厚道、真诚、实在,有时略显木讷。既有坚持原则,固执己见的一面,又有逢人就想交个朋友的优长,感觉到这天底下之人,都与自己一样对人真诚。

对公家的事认真到了让别人羡慕程度,也有对自己严格到了苛刻的地步。这才有县里一位举人,好不容易当了州官,病死后没有钱回家,由他的学生凑钱,将其尸体由江苏运回老家的场景。也才有现在进入澄城大地,硕大无比标语牌写的是“廉润澄城”。
煎水泡馍,既是物质追求的象征,也是真实生活写照。因为相交朋友之中,可能只有我们县人吃这种美食。因为我们县既没有南邻大荔县那样大多数是水浇地,早涝保收的良好条件;也没有西南蒲城县那样广阔的土地面积,够吃没问题;又没有东侧合阳县那样既有中国最早的爱情诗出现,又有靠近黄河之便利;更没有西邻白水县的字圣仓颉、酒圣杜康创造的文明。拥有的就是被四条河与沟相围,割裂成三条南北梁塬与一条东西沟切分出沟南两个乡镇,世世代代以农为生和以苦为乐的汉子。再加我这种脸上黑色据多,憨厚老成的长相,给人以可信兄长感觉。

干旱少雨是澄城气象特征,由北向南自黄龙山延伸出北高南低是我们县的地理特征,勤劳吃苦是生而带来的居民秉性,吃饱饭是人们最为基本的生活需求。一日两餐饭是正常情况,晚上回家了,能够吃一碗开水泡馍也算是一种满足与享受。
煎水泡馍,确实是时代见证。煎水泡馍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得而知。但有一条,肯定是从人们可以把水烧开才有,也是有了麦面馍馍之后才行。因为玉米等粗粮馍馍经不起泡,见水全碎成了渣子,捞不起来。从我记事开始,清楚家人们喜欢吃这一口。少说也有百年以上历史,是不是可以上溯,不明白。

在当时能够吃上这再简单不过的食品,也不是任何人都可以办到的。有没有时间,这在解放前与解放后,都是生活中真正存在的具体过程。忙碌着地里活计,没有时间烧水,储存热水就是当地窑口出的黑瓷壶或盆,也有用砂罐、砂壶的,有水并不一定是热的。直到解放后,人们才可以购买老家称之为“电壶”的器皿。实际上当时并没有电,只是购买一个暖水瓶而已。这竹子皮编织成的暖瓶壳,是农村生活最为常见的物品。逐渐有了铁皮所做,所谓钢皮暖瓶已经到了上世纪八十年代。而且是公家单位才有,家庭拥有则是男女结婚时才准备一个不锈钢壳的暖瓶,这样才能随时倒出来热水。否则,你这煎水泡馍也只能是温水或者其他。

我记忆中,相当家庭没有暖瓶,要吃泡馍得另外想办法。我家对门住着一位辈分比我们家高的春生爷,这老人习惯了没有开水的日子,吃凉水泡馍是他的特点。我家祖宅大门口西侧几米远,是一口村中不知使用多少年的老井,谁家需要时就几个人搭伙,一人担负绞辘轳重任,一人负责用手拽住放在井中的粗绳,有时还需要一个人协助绞动辘轳,一个人负责往家里挑水。时不时可以看见,已经五十多岁甚至到六十好几春生爷,一手拿着大粗瓷碗,一手拿着个馍馍,走出他家大门口,三十多米后坐在井台边石头上,或蹲在石头旁,把自己带来馍掰开,一定得是刚刚由井里绞上来的水,勺上一碗,掰入馍块,放上用纸片包着的盐和辣椒面,有时从兜里掏出一两瓣大蒜就着,吃的是津津有味,甚至头上和鼻子尖冒汗。让人不得不佩服,这个子不高,一个眼睛有点毛病,性格特别刚烈的老人,身体真好,敢享受。

煎水泡馍,体现了乡土人情与孝道。在我老家,这煎水泡漠从早吃到晚,从幼儿吃到老年,从家里吃到学校、水利工地以及赶路途中。不恰当比喻,如同现在“澄城水盆”羊肉馆,据说,单西安市就开了好几百家。
我没见过自己的亲爷爷,一生尊称二爷爷为爷爷。老人家八十岁辞世,享过什么福?就是一年四季,我母亲早早起床,拉着风箱把水烧开,给公公把馍泡上,放上调料和单独油泼的红辣椒以及只供爷爷吃的一小碗生拌白菜。在家或者给爷爷送到地头,让他连吃带喝,饱那个口福。爷爷吃完了,用手把胡子一擦那个满足的样子,至今五十个春天过去了,我记得清楚。村里人现在讲起来,都盛赞我母亲对公公孝敬,是大家学习榜样。
谁家小孩没奶吃或奶不够吃,吃羊奶或喝奶粉的,喝炼乳的,一个村很难挑一户出来。都是大人给泡点馍馍,用筷子头蘸点盐和油,往碗里一搅,给婴幼儿一喂,解决啼哭与温饱问题。我的儿子小时候,爱人上班,她七十多岁的奶奶看着重外孙,给小孩吃泡馍,可能是老人最擅长最拿手的方法。

谁有病了,住院了,康复好转了,甚或到了生命最后,伺候的人们都在用开水泡馍供病人吃喝,甚至以此来检验人健康程度和能坚持下去的可能。
1972年大年初一,在家里吃完萝卜饺子,用铁锨把挑着被子等铺盖,步行前往一百多里地的白水县纵目方向,落雁村是目的地。中午休息叫做打尖,晚上在杨家沟东侧路北边一家牲口圈改成的窑洞住宿,店家只提供开水,我们从随身背的包里,取出冷硬的馍馍和自带的碗筷,将馍泡入水中,等着热透。再取出用报纸或其它纸包裹的一点点食盐、花椒面,洒到碗中,看那紫黄的调料面缓缓散发开来,慢慢溶入水中,那点香味,真是扑鼻而来,食欲大增。但拿的馍有数,多吃是不行的。在碗中调料底子上,再倒点开水,涮一涮,喝掉,也似享受。

至于在上初中和高中四年半时间,每餐能交得起小米或苞谷糁,喝得上一两一碗汤的,是富裕人家子弟。我们这样家庭,只能是从学生灶打一缸或一碗开水,泡个馍吃了事。有没有菜或辣椒吃,那不一定。因为冬春季是一玻璃罐头瓶或其他器皿装的菜或辣椒,要吃五天另两顿饭,不似夏秋季节,三天可以回去背一次馍馍,就会有那可怜的一小瓶菜和丁点调料。这才有上中学时,中午趁着老师休息,几个同学偷着跑到几里地远的曹庄村,偷割人家韭菜,用小刀子一切,放点盐,吃泡馍时,就着感觉香死了的丢人事情发生。

没有别的可吃,煎水泡馍满足一切的日子,早已一去不复返了。偶尔,有人回味一下,很有可能。
感谢这伟大的时代!
感恩党的英明领导!


《作者简介》
李建印,陕西澄城县人。1957年出生,1974年参加工作,1976年2月入伍,服役41年多。经军队初、中、高级培训及赴俄罗斯留学,获中国科学院大学博士学位。历经基层部队带兵训练,后在兰州军区机关工作至退休。少将军衔。长于战备、训练、装备、管理工作,文字新手。

2025年3月于西安干休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