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粉樱照水弄新晴
文/郭茂丰
雨丝斜织黛峰烟,
粉瓣逐波碎玉钿。
画楫裁云穿镜去,
一篙撑破水中天。
雾霭如轻纱漫卷,江畔的樱树已悄然苏醒。枝头缀满的粉樱,似天边揉碎的云霞,又若美人醉酒后晕染的胭脂,一瓣瓣轻盈地垂向水面。风起时,花影与波光相戏,恍惚间,连江水也染上了三分胭脂色,粼粼处流淌着宋人晏殊的“池上碧苔三四点,叶底黄鹂一两声”,却又被李商隐的“樱花永巷垂杨岸”轻轻揉碎,化作满江碎玉。
樱雪浮香,照水成诗,新晴的江风裹挟着湿润的芬芳,樱瓣如雪,簌簌落在青石板上。那花瓣薄如蝉翼,透着晨曦的微光,仿佛六朝烟水间飘落的诗笺。周友梅笔下“粉瓣白芯娇俏,蓝天映带云排”,此刻竟在江水中寻得倒影——花影与云影交叠,恍惚见李白曾在此系舟,以“轻舟已过万重山”的豪情,换作一砚墨色泼向花海;又似王维独坐幽篁,将“明月松间照”的禅意,融进樱瓣纷扬的刹那。
光影婆娑,落英织梦。正午的日光倾泻而下,樱枝筛下斑驳的光影,如碎金铺地。风过处,花瓣旋舞成蝶,掠过垂柳的柔丝,惊起一池涟漪。这让我想起白居易的“小园新种红樱树,闲绕花枝便当游”,若他日闲步于此,怕是要醉倒在“樱红陌上,杨柳绿池边”的画卷里。而江畔的蓑衣老翁,正以竹篙轻点春水,笑谈间,仿佛将陆凯的“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化作了满船樱雪赠远人。
暮色沉香,残樱寄情。黄昏时,天边染作橘粉色的晕,樱枝渐次垂落最后一缕嫣红。花瓣零落成泥,却暗香浮动,如李清照词中“揉破黄金万点轻”的桂花,却多了几分转瞬即逝的凄美。邓尔雅叹“昨日雪如花,今日花如雪”,而此刻的江畔,恰似李煜笔下“樱花落尽阶前月”的寂寥,却又因周友梅“醉赏樱腮”的酣畅,添了一抹疏狂。
古今对话,樱魂不朽 。千年江水奔流不息,樱树却年年以新蕊回应春讯。六朝的烟雨凝作花瓣上的露珠,唐宋的诗魂栖在虬枝深处。忽见一羽白鹭掠过花梢,翅尖轻点水面,荡开的涟漪里,仿佛浮出苏曼殊的“十日樱花作意开,绕花岂惜日千回”,又似听见方岳“山深未必得春迟,处处山樱花压枝”的喟叹。原来,樱花的绚烂与凋零,本就是时光写给尘世的情书——纵使“红颜易消歇”,亦要在刹那间,燃尽所有明媚。
暮色四合时,江风裹挟着零星的樱瓣,掠过石阶上的苔痕,轻轻叩响暮鼓声声。而那满江的粉樱,早已将春色酿成一首未写完的诗,待后人以目光为笔,以心跳为韵,续写下一场“粉樱照水弄新晴”的轮回。


作者简介:
郭茂丰,自由撰稿人。曾任电力行业报记者多年,在各类各级报刊杂志及微信平台上发表通讯、小说、散文、游记等作品三千余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