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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 爱 睡 觉 的 人

 鞠远斌

       社区医院下午病人少，闲着无聊，我就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忽然打起瞌睡了。不行，不能这样。只有片刻钟，我顿时清醒了。现在运用医疗AI，帮助写个病历、开个处方，省了不少时间。我看到，诊疗效率提高了，医生也没有以前那么忙了。
       我伸个懒腰继续想着，社区医院医生是全科医生，服务好了，人们夸“全能”，表现一般了，人家说是“万金油”。嗯，不管怎么做，人前人后总会有议论的。况且，什么样的病人都有，心态、思维难得一致。
       如今人们健康意识强，又有医保，但凡觉得有点不舒服了，不管有病未病，立刻就要找医生、吃药。对呀，防患于未然，免得小病拖成大病。可是，老话说了，是药有三分毒，喜欢吃药并非好事。嗯，凡事皆有利弊。我想。
       一次，我接诊了一个灰指甲病人，告诉他，这种皮肤病属于顽疾，除了外用药，还要内服药。但是经过问诊，知道患者肾功能不好。于是，我就没有开内服药，只是开了外用药叫他坚持涂擦。看着他疑虑的眼神，我说，不能乱吃药，免得病上加病。我感觉他似懂非懂，但我应该对他负责。
       还有一次，一个女病人到医院，说她的乳房不舒服，有些瘙痒。我一眼就看见她的乳房皮肤发皱，又听说瘙痒的部位就在乳晕一带。“马上、立刻去三甲医院找专科医生看病。”我说。当看见病人十分不安的神情时，我就告诉她，不要紧的，过几天去也可以。但是，千万不要忘记、耽误了。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我觉得已经尽到了全科医生的职责。
      “医生，看病。”我正在闭目养神、思索着，有一个人进来了。我知道他一定不认识我，因为认识我的人，都叫我“主任”。我看着眼前这位上了年纪的人，觉得他应该属于亚健康一类的人。虽然从他的神情、身态上看不出是有病的样子 ，但既然来找医生，估计还是为了治病，总不至于是来查访吧。
       他笑着：“医生，刚才是在考虑疑难杂症的病例吧？”哈哈，我一听这话就知道他是一个有趣的人，比如说喜欢幽默，喜欢聊天。于是，我笑着夸他“真聪明”，问他是不是也有疑难杂症方面的毛病？他乐了，说我“更聪明”，一猜就中，犹如神医呢。
       我更乐了，告诉他，说神医，那是名不副实，对于某些病，医生也是束手无策、无可奈何的呢。但是，不要因为这样，就指责是“庸医”或者“万金油”吧，医生会尽心竭力为病人服务的。他说早就“懂得了”，医生的天职是救死扶伤，榜样有南丁格尔、白求恩、林巧稚等。
        “哈哈，懂得的还真不少啊。”我笑着再次夸他。他“嘿嘿”笑了，说着“不多、不多”。我询问了他的姓名和年纪，知道他姓黄，已进入古稀之年。我说，应该称呼他为“黄老”了。他说，就叫“老黄”好了，当“黄老”要等到八九十岁了。我听着又乐了，笑着夸他“说的对，说的对”。他也笑着，连说到“是这样、是这样”。
        我问老黄有什么疑难杂症毛病，老黄说是“睡眠少”。嗯，我说着“正常呀”，象他这个年纪的人，只要睡觉六七个小时就可以了。他说到“对呀”，可是，他只睡三四个小时就不想睡觉了，也不困了。“比人家少睡一半时间呢，考虑到这样可能对身体健康不利，所以到医院找医生了。”他说。
       嗯，这样的睡眠确实是不足啊。我问老黄他这个状态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的？老黄说他从小就睡得少。“小时候经常玩到半夜才回家睡觉，有时家门都锁了。”他还说到，小学四年级时，同学们到郊区支农。头天晚上，他和几个同学翻来覆去睡不着，于是半夜就爬起来在村里跑步。结果，吵醒村民了挨骂“捣蛋鬼”。
        我哈哈笑，说农民辛辛苦苦一天，晚上想好好休息睡个安稳觉都不行，那是要骂人了。我问老黄，后来长大了应该爱睡觉了吧？老黄说，上中学时看书到半夜一两点钟才睡觉，早上五六点钟就起床准备上学。到农村插队的时候，有时候累得睡不着觉，有时候是烦得睡不着觉，有时则一夜未眠。嗯，特殊时期，折腾人。我说着。
       老黄说，回城进厂工作后，一样是睡眠不好，人就是不爱睡觉，反正不困。他说，那年坐80次特快去上海出差，两夜一日，他在卧铺根本没睡觉。一会躺着，一会坐着，就这样挨到天亮。他说，等办完事坐79次回柳州时，干脆买硬座票，为单位省钱了。我听了哈哈笑说，单位一定要表扬他大公无私了。
        “大公无私不敢当，就是为了避免睡不着觉的难受。嘿嘿。”老黄笑着说。他讲退休后去过北海旅游，三天两晚，一分钟觉都没有睡到，也不觉得困倦。他说，有时候躺在床上，听见伙伴打呼噜的声音，更加睡不着了，还感觉难受。于是，干脆爬起来，去小厅看电视，去阳台看海景，或者到浴室把浴缸放满水泡澡。
       “你这是认床铺吧？”我说老黄。“你是个医生，应该讲科学，怎么也相信老百姓这种话？”老黄问我。我笑了，说医生也是普通人呀，有些问题一时用科学解释不了，那只好用老百姓的话解释了。他说，也听过人们“认床”的说法，可是，在家里也不能睡又如何解释呢？所以，不敢苟同。
        “你看过医生吗，诊断出了什么问题没有？”我问老黄。老黄说：“曾经去找医生看过，那个医生最终给我的诊断是‘太兴奋了’。”我笑着问老黄，那时，是不是中了两千块大洋呀？竟然如此兴奋。老黄“哈哈哈”大笑，说我不一定是神医，但可能是神探呢。他说有一年参加社会活动中了个大奖，奖金就是整整两千块钱。他说，当时职工的月薪才五十块钱左右呢。“你这个医生真是不简单，真的是能掐会算啊。”老黄笑着对我说。
       我暗笑：纯属误中呢。嘿嘿。我继续问老黄：“你说睡眠不好，一般是睡不着、睡得少还是彻夜未眠？”老黄说，一般都能睡得着，就是睡得少，彻夜未眠的情况不多，比较特殊。“比如那年那天，和女朋友交往一年多了，她才和我确立了恋爱关系。那晚上，我就是彻夜未眠了。可是，也没有觉得困。等到天亮时就起床，精神抖擞地上班了。”老黄说。
        哈哈，那真是太兴奋了，比中了两千元大奖更高兴呢。我笑老黄。“确实就是这样啊。”老黄说。他告诉我，那年中大奖时，夜晚还睡了四五个小时。而和女朋友确定恋爱关系的那个夜晚，他一晚上没有睡着。一下想着跟女朋友的相识、交往，一下想着女朋友的温柔、可爱，一下想着女朋友的稳重、矜持，转辗反侧，东想西想，憧憬明天的幸福。 我说老黄“太性急了”，才刚刚确定关系就想着要结婚了，真是够激动够兴奋的。老黄笑说着“是呀”，那晚上真是太高兴了！
        我问老黄，这么多年来睡眠不佳，都吃过什么药呢？老黄说，他在上学时，得过皮肤湿疹，医生诊断后开了药，并且交待他晚上才吃，因为吃了药会睡觉。他不知道是什么药，反正听医生的。可是，那晚上吃药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却一直睡不着。于是，就起床下楼找小伙伴“打游击”去了。
      “我还服用过五倍子药水，但是基本没有效果。”老黄说。他讲，就是那个诊断他是“太兴奋”的医生开的药。嗯，五倍子药水，养脑安神的中成药，有利于睡眠，医生是对症下药了。我说。老黄摇摇头笑了，他说那药水没有用，又难喝，还不如喝几两二锅头睡得香。嘿嘿。
       我问老黄，晚上一般几点钟睡觉？老黄说，他基本都是十二点后睡觉。我说他睡得晚些了，应该在十点左右睡觉。如果睡得晚了，就等于睡得少了。他说曾经尝试过改变睡觉时间，可是却睡不着觉了，要在床上挨到十二点后才能睡着。“这样一来，岂不是浪费时间嘛？还不如做些事情。”老黄说。我听了哈哈笑着，说他这种情况“是的、是的”。
       老黄说，多年来，他觉得人们睡觉就象是离世一样，什么都不知道了，除了做梦和失眠外。我笑老黄，他这种想法有点离经叛道的意思啊，不过呢，是有些道理。老黄说他算过，人的一生有三分之一时间在睡觉。如果“睡觉等于离世”成立的话，那么活了一百岁，实际是不到七十岁。更何况，还有些人二分之一、四分之三时间都在睡觉啊。
       嘿嘿，我暗自笑着，觉得总算明白老黄为什么“睡眠少”的原因了――潜意识里就不想睡觉，有事不想睡！总想做事，做这做那。比如他说曾经干过“倒班”工作，在那个阶段睡眠就很少。上“早班”时，每天睡三至五个小时，上“晚班”时则睡得更少，一周合计睡觉十来个小时。他说从小到大，但凡玩乐起来或者做起事来就不知道困倦了，废寝忘食的。嗯，几十年都是这样，可以说老黄已经有了不爱睡觉的基因了。
      我顿时打消了给老黄开安眠药或者开别的药的念头了。我告诉老黄，他不需要吃药的，只要保持快乐的人生观和健康的生活方式就可以了。看起来，虽然输掉了睡觉的时间，但是呢，却赢取了人生的时间，算起来是赚了啊。老黄听了，哈哈笑，说着“过奖了”。“不用吃药最好，我从来就不喜欢吃药，吃药不如喝二锅头。”他说。
       “说了半天，还不清楚你当年是做什么工作的呢？”我问老黄。“哈哈，讲起来呀彼此还是同行呢。我原先也是医生，是放射科的，因为对医疗体制弊病不满，后来就退职了，改行去做文化投资公司了。”我一听就乐了，对老黄说，一眼就看出他是个有趣又幽默的人，却没想到曾经是同行啊。老黄笑着说我，所以做不了神探呢，还是努力做个神医吧，造福百姓。哈哈哈……我俩顿时都欢笑了。
         
   （纯属虚构）

文/鞠远斌

作者近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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批判现实主义长篇小说《江南新梦》梗概：该书是一部批判现实主义小说，故事发生在上个世纪之末的江南小城，是一部中国版的《茶花女》和《复活》式的悲剧故事。作品通过男女主人公的悲剧人生，透视了当今市场经济社会中人性在金钱面前的扭曲、异化与裂变，解读了人生、爱情、事业等永恒不变的人类主题，展现了在人欲横流金钱至上的经济乱世之中，清者自清和志行高洁者的人性之美……小说规模30余万字，183节，是一部都市题材的言情小说，也是一部现代版的批判现实主义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