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株鸡爪槭在烈火中燃烧,在柳绿樱粉的小景园中尤为惹眼。傍晚时分,我伫立在残阳余晖里与万里之外的亲人回望。
一只不知名的鸟儿在我面前盘旋,啾啾的,再婉转地拖上几个高音,那鸣声像极了我的乳名。刹那间外婆的齐耳短发在眼前。一帧帧一段段如此清晰,一句句,一声声那么动听。
曾经喜欢的黑色是年少时的执着。拒绝一切鲜亮色彩的着装,特别是红色——过于迂腐的重彩,不光醒目还非常俗气。
今天从衣橱里挑出的一件红色,唯一的一件。我想她一眼看见的样子,定会倍感欣慰。那时外婆总说:“小姑娘怎么一直穿黑色,红色多喜庆?买些亮色的衣服!”我总是笑而不语。年轻时总会表现出高于同龄人的成熟,深色系自然成了保护色。记得有一次,外婆穿着一件黑色毛呢大衣,精神极了。我兴奋地帮她脱下,迫不及待地套在自己身上,镜子前转来转去。心里美极了!外婆看出我的心思,执意要将大衣送我。再喜欢又怎会要外婆的衣服呢?于是我婉转拒绝了。
外婆就是记忆中的那盏长明灯,给予温暖与光明。她洪亮的嗓音常在前院后屋中回荡,那一声声乳名再次耳畔萦绕。
记忆如潮水,那些远去的亲人一个个浮现眼前。80岁的爷爷,骑着老式自行车,一次次从集市买回鸭苗。用玉米喂养的成本远超于一只成年鸭的价值,往往未等鸭完全长大出售,一只只早已成了盘中餐。
还有三爷爷,在最后的时刻被病痛折磨。一个曾经铁骨铮铮的军人敌不过吃五谷杂粮的肉身。曾经骑着自行车从三十里开外的城镇到乡下与爷爷小酌一杯,两人越喝越兴奋时,杯中的方言越积越厚。
总有一口锅一块饼,让我欲罢不能。中秋节之夜,祭拜月亮的食物就是圆月一般大小的饼。那金黄的烧饼在锅中慢慢升腾,中间渐渐鼓起,像缩小版的飞碟,二奶奶熟练地在最上面一层撒上芝麻,然后用铲子轻轻转动,给这块饼翻个身,小心翼翼地装盛在盘里。金黄金黄的烧饼,咬一口香脆又软糯,淡淡的甜味及芝麻的清香冲击味蕾,吃上一块还想第二块。那个瘦弱的身影始终围在锅灶前。
那个时刻把党挂心上的人是我的外公。我想他应该是一名最优秀的共产党人。他始终坚持初心,把厂当家。多年后在抽屉里发现他的多种奖章——一名先进的工作者,一位仁爱的伟大的慈善家!记不清有多少孩子及大人接受过他的帮助,但他用毕生积蓄修路、造桥,造福乡亲百姓,永远铭刻在我们心中。
晚年带给我很多困惑的老人,孩子的奶奶,她常常分不清现实与虚幻,忘记我们是谁。那血浓于水的亲情在她清醒时会时刻提醒她。倦怠了,选择性遗忘也是一种祥和。那些不愉快的事物如浮尘一样吹散,选择心田最薄软的部分,种下的美好会在秋天丰收。
我的亲人们,那静默中一抹红,是我托三月的风捎去的问候,是遗留在尘世间的一粒火种。
下班途中 金露
2025//4/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