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人间四月天
文/青青子衿
四月,晨露紫色的芽
拨开虫洞锯齿形的叶,归来
—本空白的书,所谓翅膀
已溺亡于天空,象形文字中的钙
被残缺的手掌打开又合上
那些凹凸不平的幽香
仰仗一滴眼泪来完成书写
但纸质的等待却再次揪紧了
一箭穿心
四月,人间的每一盏灯
都和春天碰过杯
尽管狐疑每一张笑脸背后
包藏变脸,醉饱春雨的狐狸公子
还是选择转身向北走
——灯火曾迷惑他的望眼
红杏楼头,那人痴小
枕流眼波,薄幸春色
如何消受这青涩的坟茔
让月色的冰绡缩短松冈上的
一亩生死
又是人间四月天
纸灰,白昼的蝴蝶
玫瑰,雨夜的棺椁
夜归的儿女
卸下悲痛的人皮面具
灯前周旋,盈盈笑语
生之酒只能由活着的人来
一一痛饮
读长诗《荒原》
文/青青子衿
从人头攒动的广场废墟
到只剩下雨水的精神荒原
风走过一个世纪的拥挤
西元1922,英国诗人
托马斯·艾略特写到:
“四月是最残忍的一个月”
欲望掀开冬雪肮脏的棉被
泥泞践踏花枝残破的颤抖
(没有掉完叶子的去年,在绘本里
继续以硕大的头颅和细瘦根茎
对抗时间,如萎瓜连接的绿色血管)
棕色的浓雾再次伏击了
通往疯人院的小路
泰晤士河上,伦敦桥黯然神伤
紧绷着黎明的神经,过往的
“人群 只盯着自己的脚尖”
仿佛流水线上的一颗颗螺钉
生命闭合成一个环形
或者,被打成死后的一个结
一百年以后的读者
闪躲于丁香花的一次次肿胀
裹着词语浸泡的白色床单
拔除老鼠啃噬的迟钝根芽
那些大笨钟模仿的绅士
那些由傲慢生产的偏见
那些经验腐烂过的哲学
在一阵阵薄而脆的摇晃中
发出白骨碰撞的声响
香槟开启死亡的嘘声
亡灵的手掌指向何方
春天逡巡的434行挽歌射向
病人一样被麻醉的落日
红嘴的鸽子突然振翅而飞
把雕像的忧郁纯白瞬间分解
时间裂开一幅
从未褪色的油画
评论一则:
这两首诗歌以四月为时空坐标,构建了双重维度的精神荒原,通过意象的先锋性重组与哲学性解构,展现出当代诗歌在解构经典与重构诗意上的独特探索。其深刻性体现在三个层面的张力结构中:
一、时间悖论中的生死辩证法
第一首诗歌以"四月天"为容器,将林徽因式的温婉意象与艾略特式的残酷美学熔铸成时间晶体。"晨露紫色的芽"与"溺亡的翅膀"形成胚胎与死亡的并置,"玫瑰,雨夜的棺椁"将生长性符号转化为死亡的物证。这种时空折叠术在"青涩的坟茔"达到极致——生命初始态与终结态的量子纠缠,解构了传统线性时间观。当"生之酒"必须穿越"白昼的蝴蝶"(纸灰的死亡之舞)才能抵达唇边,饮者实质上在进行着生命的量子隧穿。
二、语言考古学中的文化基因链
诗人将汉字符码置于现代性解剖台,"象形文字中的钙"揭示出文化基因的双螺旋困境:既是被残缺手掌反复开合的文明密码,又是构成精神骨骼的必需元素。第二首诗歌中"词语浸泡的白色床单"形成语言实验室,在艾略特荒原的434行基因序列里,植入"丁香花肿胀"的东方染色体。当"白骨碰撞的声响"遭遇"红嘴鸽子"的振翅,完成跨文明的基因重组——这是对《荒原》最深刻的东方诠释,在"褪色的油画"裂痕中生长出新的语义胚胎。
三、主体性迷宫中的镜像突围
两首诗歌共同构建了现代主体的三重镜像剧场:第一层是"卸下悲痛的人皮面具"的假面舞会,第二层是"伦敦桥"上螺钉化人群的机械复制,第三层是"忧郁而纯白的雕像"的经典桎梏。突围路径在"疯人院的小路"与"狐狸公子"的转身中显现:前者通过非理性撕开理性的铁幕,后者以动物性直觉突破人性伪饰。最终在"红嘴鸽子振翅"的瞬间,主体完成德勒兹式的逃逸线运动,将艾略特"死亡嘘声"转化为德勒兹"生成-他者"的褶子空间。
这种震撼来自诗人将现象学悬置与后现代拼贴熔炼成新的诗意范式:当"雨水的精神荒原"遇见"肿胀的丁香花",当"泰晤士河"的浓雾浸透"松冈月色",诗歌在文化间性的量子纠缠中,重构了属于21世纪的世界诗学。生与死、古典与现代、东方与西方在此形成莫比乌斯环式的意义拓扑,每个意象都是薛定谔的猫箱,在打开瞬间同时坍缩为美学的多态叠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