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人在，三月三才热闹

文图 /李建印

      三月三，按南方讲话谐音，吉祥如意；按少数民族习俗，团聚欢乐的日子；按我们老家传统，过村里古会的时刻；按中国传统节气，清明前后。海晏河清，大气清朗，人心畅快，春即告辞满眼花，夏将迎来处处绿。

     季节到了，时间过了，人心乐了。

      但对我来讲，今年的此时，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心里感觉到惆怅和失落，甚至无奈和无解。

      百年来，我们村子都是三月初三过会。这个会，以石头、瓷器、竹编交易为主。客商来携带有山西绛州的大瓮，白水的石灰，华阴华县的竹器，如竹笼、竹筐、竹篮等等；富平的石器，从10公分大到一米直径的石盖，近两米大的石盘，一米八见方的石门；黄龙山的核桃、红枣，不一而举。另有卖各种小吃的，如小笼包子，饸络，油糕，甑糕，糖葫芦等等。也有货郎担卖个针头线脑，别针发夹，各种颜色，头绳毛线。后来，又有了文化用品，钢笔与铅笔，本子和小刀，铅笔旋和橡皮擦，是我们小孩子的最爱。那怕只有五分钱，或者八分钱，这时候只要大人给了，那就高兴的不得了。有时，我们相互招呼，小伙伴们趁着大人不管理，没有寻猪草的任务，就马上出去找一小块地方，开始打纸炮，或者是由砖头瓦块来打牌瓦。有时看着那些好吃的，也是满口流的是口水，没有钱只能把口水咽到肚子里算了。

       早上起来，还是比较冷清的村子，随着太阳升起，不断有来客先到，他们穿着不薄，戴着各式各样的帽子，有的脖子上围着围脖，算是御寒。到了之后，看看我们村子有人大方一些，给他们提供一点点的柴火，生堆火取暖，度过这难受的半个一个小时。太阳升高了，客商也多了，尽管没有大户，但人多了总是会带来不少生机。

       当客商来的差不多了，客人这才陆续出现。

      这是娘家过会，出嫁的女儿一定得来。这随着年龄不同，来的对象不同。年老的一定是带着自己几十岁的儿子，或者是年轻的孙子，由他们用自行车送来，最后接回去，有的来了，不得住下，算是过了年第二次来，或者是过年时他们是家庭老人不能离开，现在可以了到娘家小住几天。中年的来，时间最晚，因为他们在婆家一定会有这事那事，上有老下有小，得把事情处理完毕，这才急急忙忙来到娘家看看过古会的情形，采购一点点东西。年轻的可能来的最早，她们可是要看热闹的，因为这时村子里有可能会请来西安的戏，唱秦腔这是人人喜欢的节目。也可能会请来县里戏班子，他们一定比村里平时能够看到的水平高的多。偶然，也会请来耍魔术的，要猴的，煞是热闹。

       日子过的滋润的，把这作为一年一度招呼客人的好机会，自然是早早通知，当面告知，让人捎话，反复叮咛，唯恐有失。提前割肉买菜，捞好豆腐，购点粉条、海带、黄花等等，准备好各种吃食。酒必定不能少了，过去白酒为主，现在也是啤酒为王。等亲戚来了，会上一转，浏览采购完毕，到家中洗脸吃饭。主家摆开桌子，七碟子八碗，尽显主家生活和主妇手艺。讲究的人家，馄饨、蒸馍要有，可口的哨子面也得有才行。当然，在赶回做买卖人那里，买的油糕、甑糕等，也会占据桌子一片位置。

       家境一般人家，即使平时过的紧吧，这一天也得鼓个劲，争点脸面。那怕只是一碗辣子炒豆腐，加上几盘素菜，吃个哨子面，或做个锅麻食，或自己打盆凉粉，总得与平时不一样，以热情真诚之心，期盼着穷家也多来几家亲戚，图个人多热闹。

      客人的采购，大多在午饭前完成。因为午饭是2点多才吃，放下饭碗，客人就该告辞返回了。

      吃饭，叫不回来的主要是小孩。因为既有本村小朋友玩不够，又有亲戚家来的大哥哥小妹妹一起去玩。放着风筝看谁的高，跑着看谁的风车转的快。有的围着货郎担打开用玻璃盖着小格子，挑个玻璃球，买本连环画，或挤上看一眼万花筒……。女孩子则买2个皮筋，一节头绳，算是有所收获。自然，相互比一比，看谁买的颜色亮，则是主要形或和内容之一。

      大人们采购，则复杂的多。四、五十年前，人们的采购主要是生活用品，有锅碗瓢盆，有勺子、爪篱、篦子、草笼盖等等。打二斤醋或一斤酱油，是非常少的事。买几个瓦盆，瓷盆，随手买好瓦盖或石头盖。难办的是买墓门石。买副石门墩，说明这家人难得修新庄基，有新门楼，或是准备翻修新建门楼，是喜事，大事，人们高兴之心。而墓门石，则是为人走了之后准备。买，还是不买？买，有人说，你家老人年龄不大，你盼老人走！不买，老人走的急，到时干瞪眼，送葬得借别人家门石，让人说这人不孝，知道老人年龄大，啥也不准备。有人干脆采取预定办法，说好石料质地，尺寸是固定的，交点定钱，到时由买家拉或卖家送，不误大事。当然，也有卖不完，寄存在我们村的。

       随着形势发展，现今的古会转变到以生产资料为主了。退休了，有一年三月三回到家里，上到会上转转看看，由过去上千人赶会到上万人规模，由以亲戚为主变成连带附近几个村子为主，经过了卖手扶拖拉机等小型农业机具转变为种植樱桃为主的生产工具，由人背喷雾器结合上了无人机，由架子车摩托车提升到卖电动车和燃油小车，衣服由温暖到了时尚，真是看不完的变化。更让你目不暇接的是各种小吃，由三五个扩展到七、八十家，有本地的，外县的也来了，陕北和陕南特色的也来了，水盆羊肉已经是常年有馆子坐地经营。交易场地由过去窄小巷道，转移到樱桃交易市场，几万平方米大的场地，满够用了。当然，推销牛羊粪樱桃树的，只举个招牌游动叫卖就行了，货不在场内。

省委书记等省里领导，曾到我们村里视察，举行过基层党员座谈会。但他没有看到过村中的三月三会。

       过去，年轻时老考虑过三月三会，能不能回去一次，亲自转一转场面，逛一逛市场，见一见熟人，吃一口小吃。更多的时候，是想看望自已家的老人。

     当了四十多年兵，没有一次是三月三村里古会时探亲回家。父母走了多年，我方退休。好不容易和老伴回去赶了一次古会，同学相见，感慨万千。亲戚老矣，七老八十。好在哥哥和嫂子都在，回家有人守着那个家，你有落脚之处，更有叙叨之人，深有同胞之情。

      这去年一年不到，老哥和嫂子都辞世西行，过古会，我也回不去，要照顾孙辈上学接送。如果回去，见景生情，岂不难过！

     我这半截老头，是这等想法，那姐姐、妹妹和侄女等一众亲戚，和我一样难受。只好等时间去冲淡思念，再和村里左邻右舍一起过古会，再和三弟和弟媳论家常。

有人，有亲人在，古会才热闹！

写于二零零五年阴历三月初三日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