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春花将酝酿了一冬的激情抛洒的时候，整个空气都是甜腻的，此时需要一场仪式来迎接这泼天的快乐。没有大把的时间可供支配，那么就用一日游来慰藉灵魂中随春萌芽的狂欢。
千挑万选之后，九龙山便成为理想的出游之地。选择九龙山并非因为其名吉祥、其势险峻，也非因为其景奇特、其意丰富，仅仅只是因为它和我们的条件适配而已：有景可观，有路可走，又不太远，不太险，心情能放松，身体可锻炼。当然只要情绪在线，风景随处可见，何必论远近，换一种环境，只是为精神按摩而已。
大巴车摇摇晃晃，嗡嗡嘤嘤，如同没有睡醒的老牛，懒羊羊，迷糊糊，即使在高速上也感觉如同闲庭信步。这样的速度正好符合我们的心情，慢一点，慢一点，沿途都是风景。许多时候感觉漫无目的、随心所欲的游逛比直奔目的地的出行更能给灵魂松绑，或放空自己羽化而登仙，或心猿意马御风而行，什么都可以看，什么都可以不看，自我沉醉中感受不知我是世界还是世界是我的幻境。坐在车上，看外面一行行树擦身而过，看秦岭一座座峰悄然后退，看沿途一幢幢楼缓缓隐去，我的心情甚是平静，感觉自己就是时间线上的一只蝼蚁，摇摇晃晃，自由自在。
九点钟抵达九龙山脚下，迎接我们的是一片寂静。大山就是一位气定神闲的老者，它总是悠悠然从四季中走过，永远不会因为别人而改变自己的节奏。路上我们看到了婀娜的柳枝，看到了娇媚的鲜花，看到了茁壮的麦苗，看到了扑面而来的春。而这里的春尚未睁开睡眼，一切都还没有苏醒，朦胧胧，静悄悄，没有人来人往的喧哗声，没有吆三喝四的叫卖声。我们成了九龙山的主人。
对于我们这些在秦岭山麓生长的人来说，登山并没有多少新鲜感，秦岭早已成为我们生命的一部分，海拔3771.2米的八仙台是我们的骄傲，我国内地最高的高山湖泊大爷海是我们曾经看过日出的地方，被誉为陕西第二险的红河谷凌云栈道是留影的佳处，陡峭神奇的香山路上留下我们的脚印……九龙山没有太白山的伟岸，没有红河谷的幽深，没有香山的陡峭，有的是坐一段缆车后在半山腰宽广的广场看四周一个山峰接连一个山峰，这些山峰虽然不是很高耸，但也算得上俊拔。听说当年长孙皇后省亲回来路过此地，看到此处有九龙之象的山峰，便命此地为“九龙山”。我们左寻右看，寻找“九龙”。可是这里山体相连，群峰相叠，眼拙心笨的我们实在看不出到底是哪九座山峰，读不懂大自然的奥妙，正如小时候在满天星辰中找不出北斗星一样。也许九龙山的“九”仅仅只是一个虚数，承载的是中国文化中的长久、圆满、神秘、神圣等吉祥意。而“山”在传统文化中更是与龙紧密相关，以山喻龙，以龙命山，都是吉祥和权威的象征，“龙山”“五龙山”“龙首山”“龙华山”“龙顶山”“龙脊山”······听起来都有一种威严感。其实无论九龙山因何得名，都源于人对大自然的敬畏，都寄寓着美好的祈愿。
最高处的天坛是我们的目标，抵达天坛并非因为其为天坛而要上去，而是因为它在山顶，即使上面一无所有，我们也依旧要登上去。登临山顶一半源自一览众山小的愿望，一半源自行则致高的自信，何况抬头望去，天坛清晰可见，其高度恐怕不及我们的铁佛寺。沿着蜿蜒但并不陡峭的山路而上，脚下是凸凹不平、大小不一、形状多样的碎石老土。身边是各种高低不同、粗细不一、姿态各异的杂树衰草，它们大多是枯枝干叶，不见生机，偶或有的树干稍有润色，也似即将断流的河床般若有若无。我们这些天命之年的人，并没有因此而生遗憾，夏天的葱茏和秋天的多彩固然是美景，可是热烈中会藏匿太多的浮夸，这初春的单调和我们的坦率惺惺相惜。我们不用急着寻花问景，只管慢走闲聊，平日那些无暇说出的废话都成了汩汩而出的清泉，那些顾而言他的忌讳也都如百灵合唱。山在脚下，心便安宁；人在山上，神便清爽。在天坛，没有荡胸而生的层云，只有众山小、天地宽的开阔。坐在长椅上，我们看天坛内顶的八卦图像，慨叹自然万象的奇妙；看斗拱上的二龙戏珠，敬佩先民的睿智深邃。看四周，群峰相连无边，天地相交无涯，我们如同九龙山上的一粒尘，天坛也只是一个小小的坐标而已。
如果说天坛是九龙山的一个坐标，那么玻璃桥就是九龙山的一张名片。两座横空而架的玻璃桥，让天堑变通途，更让刺激翻倍，脚下万丈深渊，如猛兽张口，人悬空中，如履薄冰。每行一步都战战兢兢，全身发抖。恐高者闭眼而行，胆小者拽人向前，胆大者各种pose。过第一座玻璃桥的时候，我心发慌，腿发软，虽很胆怯但不愿说出，硬着头皮踏上去，本想扶着边缘走，又害怕护栏不结实。幸好看到了中间的钢架桥梁，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般踏实，踩在隔着玻璃的大梁上，如踩着石头过河，一步都不敢斜，只怕稍有差池便掉进深渊。乌龟般的速度走到了桥头，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站在桥头回望，才发现桥顶粉红色的鲜花簇拥，浓浓密密，和三面合围的山崖相映衬，居然有种洞房花烛般的浪漫。虽说已错过了浪漫，但是浪漫的心不能没有，用手机定格这粉红色的记忆，证明自己曾经到过这刺激而又浪漫的玻璃桥打过卡。也许是烂漫消散了刺激，也许是刺激本就如飙风般骤停，在过第二道玻璃桥的时候，我已如相遇故人般亲切，俯视深渊，仰观昊天，左看群峰，右携空旷，如履平地，快速而过。九龙山玻璃桥，人与自然的深情拥抱！
在九龙山，我随心而走，在最高处的天坛不念山的高度；我随兴而玩，在最刺激的玻璃桥头感受最温柔的浪漫。
（2025年3月27日）
[作者简介] 秋水，本名魏飞，高中语文教师。品味经典，汲取先哲智慧；默 默写作，与灵魂对话；用心诵读，传递美好。
换一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