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清明追思
陈艳芬
春天真的来了,杨柳吐青丝,杏花展娇妍,梨花争吐蕊,枯枝发新芽,绿草钻土皮。大自然的春晖,一目了然。已过三八节,春天已深入,樱花、桃花争奇斗艳。一年四季又重新轮回。这个春天,我只爱洁白的杏花,梨花,只有它们才能表达我的哀伤。看到那一簇簇鲜红的樱花,娇媚的桃花,感觉那么扎眼醒目,犹如我泣血的心灵。
我的心情,仍停留在上个雪花飘飞的腊月二十八。在大雪纷飞中,我们送母亲骨灰入土为安。没有母亲的春节,我们没过,没有母亲的春天,我心依然寒凉。从母亲离世,悲痛从没歇息。食之无味,夜不能寐。时常忍不住的潸然泪下,忍不住的悲伤,忍不住的失声痛哭,经常的触景生情,鼻子一酸,泪流满面。送走母亲后的第一个赶集日看到母亲爱吃的火龙果,水晶葡萄,瞬间忍不住哗哗流眼泪。女欲孝而亲不待了。对母亲已是情无所牵,爱无所挂了。“心有一寸,何以报慈母”!只留悲伤与无尽的思念。昨晚干焙青辣椒,一下子想起小时候吃辣椒时,父亲或母亲都要先尝尝或把辣椒根部咬掉才挟到我碗里,我又忍不住泪流满面。对母亲、父亲抑不住的思念。
五十年前父亲走时,我年龄不满四岁,不知“死”是何意义,茫茫然不知所以,没有悲伤与眼泪。五十年后母亲走了,我痛彻心扉,悲伤入骨,丢了半条命。心中种种不舍与牵挂、哀伤无法表达。母亲下葬的那一夜,我在深夜忍不住痛哭,从此天人永隔,宁隔千山万水,不隔土一堆。从此世间再没有牵挂我的人。想想作为母亲最贴心的女儿,母亲幼年背井离乡,颠沛流离,童年遭继父虐待,曾寄人篱下作丫头娃子的不幸,以及中年丧夫的苦难,一人顶千斤,挑起养育七个子女的重任,又当爹又当妈的种种艰辛与不易,及多年前遭恶霸欺负等所受委屈,所有的酸甜苦辣我最知。所以母亲离世,我的悲痛超越所有姊妹。我母亲前半生辛苦辛酸,后半生孤独与病痛,知母者为母心痛,不知母者,只感觉母亲只是前半生艰难困苦,后半生是安逸享福。
母亲啊,您在那边可安好?身上的病痛可还在?可与久别的父亲、姑妈、舅舅、外婆,爷爷、奶奶重逢?五七烧纸,我再次忍不住痛哭,不知有谁与我同悲?真的是“苍天不解人情暖,冷眼看花尽是悲。”母亲给我生养恩,我念母亲一世情。以前谈起母亲高寿健在,心中无比踏实,当写文章提到母亲健在时,心中也满满的自豪与幸福!母亲健在,回家的路是那么急切。现在每每想起母亲已走,心如刀绞!
母亲养我长大,我陪母亲变老,几十年的恩情与回忆,点点滴滴的关爱,岂是说忘就忘的。对母亲的不舍,对母亲的眷恋,对母亲的担忧,让我心情沉重!何时才能不痛呀?

三八节那天收到儿子三八节问候红包,心中也有小感动。记得小时候不解,问母亲何为三八节?母亲笑笑说:“三八节就是米线节,村里妇女集中在一起拌凉米线吃。”母亲是半文盲,出生在兵荒马乱的旧社会,当然不知国际三八妇女节的意义。当时我也信以为真。此时我又忍不住潸然泪下。三八节儿子想到我,我又想到离世四十多天的母亲了。平凡的农村妇女,伟大的母亲,中年丧夫,半生守寡,为不让我们姊妹遭后爹的虐待,终生未改嫁,一生操劳,盘田种地、盘猪养鸡、种菜园,东街买了西街卖,做点小买卖贴补家用,辛辛苦苦抚养我们姊妹七个长大成人,接受教育。母亲的勤俭持家,一生养儿带孙,箍拢一大家人生计,没有让我们流离失所。母亲的坚韧不拔,母亲的勤劳善良,母亲的远见:“穷人靠读书”的理念让人敬佩,母亲的伟大正是在此,再苦再难再穷再累,没有抛下我们,坚守操持,让家始终完整,我们姊妹自幼缺失父爱,但母爱却是满满的百分百。她是千千万万个中国苦难母亲的缩影,记得母亲开始参加大集体劳动,凭工分分粮食,经常加夜班到深夜,回来看到我们姐妹几个都睡在灶旁稻草上,手脚未洗,再乏再累也要烧一大盆热水,一个一个帮我们洗手洗脚,说伸脚来,洗洗上楼睡。迷糊中的四姐还不配合,大哭大叫:“我眼睛太困,吵着我了”。母亲斥责:“嚎什么,这么大姑娘还不会自己洗洗上床睡觉,人穷水不穷,黑手黑脚,上学去被同学笑话”。还有后来的土地承包责任制,家里缺乏男劳动力干重体力活,实属不易啊。记得那些年她的口头禅是:如有几个身强力壮的儿子就好了,开沟、挖田、拉车,打粮、碾米、粉糠就不用发愁了。生了一窝姑娘,个个只会读书,使不上劲啊!
这久,我有种最深切的感受:对母亲的思念也是才下眉头,又上心头。心里总是空落落的难受。对母亲的思念跨不过山,越不过海,更跨不过心灵的那道坎。明明亲眼目送母亲遗体活化。明明亲自看着母亲的骨灰装进骨灰盒里面。明明看着骨灰盒下葬那一刻,雪花飘飘,瞬间盖满骨灰盒。明明母亲确确实实已经走了,安葬了,但心里却不愿相信这是真的。像做了一场梦,梦里梦外都是痛。都说父母离世,是人一生的潮湿。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
对母亲的思念,也许是一生一世,母亲虽走,音容笑貌,谆谆教诲,唠唠叨叨的关爱:开车多按按喇叭,穿衣只求保暖,别美丽冻人,好好保重身体,也像我一样活八九十岁;儿子结婚后,好好待儿媳,有了孙子,好好帮忙带,几年就长大了。这些都是母亲临终前几日对我最后的嘱咐。
母亲走时的一滴浊泪,是对一群子孙无尽的不舍,还是与将分离阔别父亲重逢的欣喜?是否也像现代高僧李叔同临终之前写下的四个大字“悲欣交集”一样?悲喜交织的人生路,母亲已功德圆满,家族人丁兴旺,儿孙满堂,并且人才济济,八十八岁高寿结束病痛与半世纪的孤单,母亲走得异常安详。
清明将至,思亲之情更深重,养育之恩再无法报答,愿母亲在天之灵,永远安息!
妈,您将永远活在我们心里。

作者简介:陈艳芬,云南嵩明县作协会员,打过工、创过业。曾写下十几万字的自传体散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