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里，香椿香

文／李恩忠

在春天，若未曾品尝香椿，那可真是一大遗憾。三月的鲁西北，草木欣欣，万物复苏。承载着传统，“不时不食”的香椿，也即将破枝而出，嫩芽初绽。俗话说：“雨前椿芽嫩如丝，雨后椿芽生木质。”春分时节，正是香椿嫩芽崭露头角、采摘品尝的最佳时机。此时的香椿，嫩芽嫣红似火，叶梗油亮诱人，肥厚而黏手，散发着令人陶醉的香气。然而，“最佳赏味期”转瞬即逝，一旦香椿开枝散叶，椿芽变色，便失去了那份清香与美味。

香椿，被誉为“树上蔬菜”，可以用来制作各种美味的菜肴。香椿不仅营养丰富，还具有很高的药用价值。它的叶子厚实，芽头嫩绿，边缘泛红，就像玛瑙和翡翠一样，香气浓郁，营养价值远高于其他蔬菜，是宴请宾客时的名贵佳肴。

香椿头的营养价值极高。每100克香椿头中含有9.8克蛋白质、143毫克钙和115毫克维生素C，这些营养成分在蔬菜中都名列前茅。此外，还含有135毫克磷、1.36毫克胡萝卜素以及钾、铁、镁和B族维生素等营养物质。

在我们家乡，神头槐里香椿做为“贡品”，还有一个闻名遐迩响亮美妙的名字——“厌次春龙”。此名由来当与东方朔和他的故乡神头（古称厌次），以及他思维敏捷、才智过人息息相关。

相传当年东方朔从长安回家探亲，三个月假期已满，正发愁给皇上捎什么东西作为贡品，正好孩子们摘香椿回来，一股浓郁的香味溢满整个房间——有了！我怎么就没想到家乡的香椿呢？这可是正宗的紫芽香椿，此时正香嫩可口，皇上还没有见过，就是它了！回到长安，汉武帝正在猜想东方朔能给他捎什么特殊的贡品，见是些树叶子，便不高兴地说：“又拿些树叶子来糊弄朕，你倒是说说它的特殊之处！”东方朔急忙辩解说：“这可不是一般的树叶子，这是‘厌次春龙’，是最美味的菜肴。你尝过就知道了。”汉武帝赶忙叫人去做了一道香椿菜。果然，未见佳肴，先闻其香，沁人心脾；口感脆嫩，妙不可言，回味无穷；并且名字也响亮好听，富有诗意。汉武帝龙颜大悦，大加赞赏。从此，神头香椿便有了“厌次春龙”的美称，成为贡品，名声远扬。

在鲁西北农村，香椿树随处可见。它们身姿挺拔，不蔓不枝，宛如谦谦君子般静立房前屋后，小院一角。随着春雨的滋润、南风的轻抚、春雷的唤醒，香椿芽便悄然探出头来，那如兰似麝的香气也随之弥漫开来。

从香椿芽探出一点点头，主人们就天天看，天天在心里思量哪天掰合适。香椿芽长到一扎长，也就是拇指和食指伸开那么长，把香椿芽从枝干上掰下来，放到篮子里。头茬香椿掰得并不多，因为芽发得少。

头茬香椿也卖得最贵，其口感和香味都是上品，价格自然就格外高。香椿芽一天一个价，二茬香椿就便宜好多。记得以前，头茬香椿我们是摸不着吃的，吃不起，能买二茬香椿已经很不错了。哪像现在，想买哪茬香椿就买哪茬。

所以说，从树上掰香椿芽要趁早，就好像张爱玲说的“出名要趁早”，香椿越往后越不值钱，到最后混杂在杨树、法桐、槐树的碧绿里，就成了普通的无人问津的树叶。

晏殊的《椿》里说：“峨峨楚南树，杳杳含风韵。何用八千秋，滕凌诧朝菌。”香椿的风姿可见一斑。

香椿树生命力顽强。你愈掰，愈折，它不但不死，长势愈旺，枝叶拼命向上生长，向阳生长。每年春天，香椿树就会被人们用带钩子的长杆掰得七零八落，几乎秃了头，枝干被拧下来掰了嫩芽，舍弃在地上，长短不一，散落一地。叫人看了甚至以为这些树完了，生命要走向终结。可是，过不了几天，新的芽芽就从别处开始萌发，几天不见，绿意满树。香椿树年年都会这么被折腾一次甚至两次，之后又恢复生气，它有着顽强的生命力。

在我的记忆里，在每年的春天母亲都会做腌制香椿，把鲜嫩的茎叶放在泥盆里，慢慢适当揉搓，揉去了水分的香椿呈深绿色，揉至萎蔫后均匀地撒上盐粒，装进小坛子里密封起来，发酵三四天苦涩味就没有了，只有咸香。发好了，就开始食用。这样腌制香椿，能够始终保持芳香嫩脆，口味纯正，色泽光鲜，易于保存，随吃随取，咸香刺激着你的味蕾，是下饭小咸菜中的极品，也是过去最常见的吃法。

香椿的吃法很多，除腌着吃外，最喜欢吃母亲做的香椿炒鸡蛋，平时舍不得吃，家里来了客人或过节时，母亲将洗好的香椿切碎倒进已搅拌好的盛鸡蛋的大瓷碗里，再加盐搅拌均匀，倒进滚烫的油锅里，只听“刺啦刺啦”油炸声，一时香气四溢，油香蛋香椿香混合在一起，香味也弥漫在房屋的上空，老远就能闻到。待金黄色掺杂着墨绿色的香椿炒蛋端上桌时，看着就食欲大开，吃上一口，口舌生津，齿颊生香，仿佛把整个春天的滋味吃进肚里。

母亲还喜欢用它炸“香椿鱼”吃，把香椿芽洗干净，掰开了放上盐腌制一会，给它挂上一层的薄薄的面糊，当锅里的油沸腾了就夹起香椿鱼放进去，炸至金黄就可以出锅了，这种“鱼”的味道堪比珍馐美馔，因为它是春天第一茬香椿芽，可谓是又鲜又嫩。

母亲做的还有香椿拌豆腐，先将香椿放入开水焯一下，捞起切成末，撒上盐盛在盘内，再将大豆腐切成小方块，把香椿末撒在豆腐上，淋上几滴香油凉拌，味道非常好。香椿芽拌豆腐是地方传统美食，嫩生生的香椿丰润了农家 俭朴的生活，饱了我童年的口福。

在我岳母家的院子里，也种着几株香椿树，它们从才刚刚一人来高开始，每年春天，光秃秃的椿枝上便会悄然冒出一簇簇紫红色的椿芽。那些刚长出的椿芽，嫣红油亮，叶片呈齿状卷曲，随着春风的轻抚，它们开始舒展生长，泛着油润的光泽，散发着浓郁的香气，远远便能闻到其香味。每到这个时节，妻子回娘家岳母便会叫她稍一些回来，一家人就会享受到美食带来的快乐。

后来随着香椿树的长高，有人跟岳母悄悄说：“香椿树过房，孩子没娘，高大的香椿树长在院子里，不吉利。”岳母半信半疑，让下乡收树的不断来家里看树，上价，最多给价100元，好几棵粗大的香椿树竟然如此便宜！但最终还是忍痛割爱卖掉了，省的闹心。从此再也吃不到不花钱，而且那么应季新鲜的香椿啦。

没有香椿的春天，是不完美的。新一年的生长、新一年的滋味。这些春回大地的馈赠 ，对我们来说，是一种慰籍，也是一种唤醒。

 作者简介： 李恩忠 ，男 ，山东省德州市陵城区人。退休干部，爱好写作、摄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