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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 场 时 光》
焦相成
在那个争着谁正确,比着谁革命的年代。城南三十里农场的一角,有一块约二十亩地的地方,住进了十多个没种过地的种地者。他们是玩笔摆字,画画编戏的文化人。他们会种地吗?会不会都得会。因为他们是革命群众揪出来的“一小撮”。
二十亩地周边无村庄,地中间有三间房子一口井,学习睡觉共一屋,一日三餐到农场场部吃。
管我们的人也是“一小撮”中的成员。这之前在剧团当团长,再之前在部队当营长。他不知道啥叫文艺黑线,把他打成“一小撮”的理由是:他虽参军入党,但之前他是国民党的壮丁出身,就给按上了个国民党兵痞的帽子被隔离了。试想,他心里会服?所以,每天学习完该念的书后,他领着下地干活从来不催。干完活后,便天南海北带头吹开了……
三位导演实在导读不了当前的事,对运动从不表态。刘导说他在庄稼棵里发现了一棵大面瓜。众人问他长在何处,他回答了两个字:保密。这人!眼镜导演撇着京腔道:我构思了一出大戏,我们让他讲讲题材,他只回答了四个字:刚怀上胎。真没劲。大眼黄导像给演员讲剧情:很神秘地说:我发现了一个阴谋集团。快说说,争取早立功,早解放。
于是他提劲了,反问道:梦里的事算不算?大伙笑了:你真会绕哇!
画家梁老胖办过个人画展,出版过画冊,现搞午美制作。他体重将二百,能酒少言。少言者,总能一言重的,他撇一眼我们的头儿说:祘是个看着不老实的老实人。大家看看他,又看看他,无言。
城里文艺界斗批改正在“波澜壮阔”,我们“三十亩”地像一池静水。静中的我心无静,看着文艺界我可敬可信的老师们的作做,真是解释不了。二十多岁的我青春何为?只因我酷爱创作,写过“活报剧”“表演唱”之类的小东西,便被排进“黑帮”队中。天天愁苦不堪,为散愁我在麦垅中走来走去。
忽然我闻到了麦地里有瓜香,是个大面瓜。我摘下抱给众人,大家一阵惊喜。有的闻闻,有的尝尝,还有的在吟唱:如此无聊之地,如此枯燥氛围,竟遇如此香甜之物;此乃奇事,兴事,当乐也!哈哈哈哈!在大家敞怀大笑中不知何人弄了一句:一群圣人蛋!
时间又过了许久许久后,我仍没忘这群“圣人蛋”。记得从那以后,我抱着导演老师送我的《诗韵常识》便爱不释手,真真获益匪浅。至今我还珍藏着,换过三次书皮了……
老来享受着退休的闲适,那荒诞之年的“农场时光”像梦,萦绕在记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