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柳

湘潭

城东大路边有一排整齐杨柳，不知是何人所植，亦不知植于何年。每逢春日，枝条便抽了青芽，远望去，竟如一团绿雾浮在半空。

我每日经过，总要驻足片刻。那柳条甚是奇怪，分明是向上生长的，偏生又软软地垂下来，显出几分谦卑姿态。风过时，枝条便轻轻摆动，仿佛在向路人点头致意。然而路人匆匆，少有抬眼看的。

树下常有二三闲人，或蹲或坐。一个黄脸汉子日日在此卖糖葫芦，糖浆熬得极稠，阳光下闪着琥珀色的光。他吆喝声不大，只"糖葫芦"三字，一日要喊上几百遍。偏生那声音沙哑，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听着颇不舒服。孩子们却不管这些，攥着几枚硬币围上去，他便从草把上拔下一串，递过去，收了钱，又复归沉默。

昨日忽见一老妇立于树下，仰头望着柳枝出神。她穿一件褪了色的蓝布衫，头发花白，用一根木簪草草挽着。我走过她身旁，听得她喃喃道："又是一年啊。"这话不知是对柳树说，还是对自己说。待我回头时，她已踽踽而去，背影佝偻如柳枝。

今晨再去，发现几根柳条被人折了去，断口处渗出汁液，阳光下竟像是泪痕。卖糖葫芦的汉子说，是几个学生模样的人折了去做花环。我想，那柳条离了本根，不出一日便会枯萎，做甚么花环呢？横竖不过是玩腻了便丢弃的玩物罢了。

杨柳依旧在风中摇曳，不知愁。

作者简介：湘潭，国企退休职工。市、区作协会员。作品发表于多家媒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