蚂蝗文/舟自横渡
蚂蝗的高明在于麻醉
当陷于梦境的小腿失去了痛感
吸血如同探囊
只要农夫们相信丰收就在秋后
这片田地,足够
蚂蝗们饱食终日
谁要是拔出来
血很难止住
戴安娜读诗:
舟自横渡的《蚂蝗》以精炼的笔触构建了一则充满痛感的生存寓言。诗人将视角聚焦于水田里最隐秘的暴力,在麻醉与清醒、寄生与劳作、承诺与剥削的二元结构中,完成了对权力运作机制的深刻解构。
诗歌开篇即以"麻醉"二字为整首作品定调,这种消解痛觉的生存状态令人联想到马尔库塞笔下的"单向度的人"。当农夫的疼痛感知系统被系统性地摧毁,吸血行为便获得了一种诡异的优雅——"探囊"的比喻既暗含动作的从容,又暗示掠夺的彻底性,如同卡夫卡《在流放地》中精密运转的酷刑机器。
诗人将"丰收"的承诺打造成精神鸦片,在永恒延宕的"秋后"里构建起虚幻的时间结构。这种未来叙事的欺骗性,与马尔库克斯《百年孤独》中吉普赛人永远在明天显现的冰块形成互文,共同指向统治术的吊诡本质:用时间的幻象消解当下的苦难,使剥削关系获得自我繁殖的合法性。
结尾处的"拔出来"构成极具张力的空间意象,暗含逃离体制的暴力性代价。伤口无法止血的细节,既指向物理层面的创伤,更隐喻着被规训者与体制间已然形成的共生关系——正如齐泽克所言,真正的暴力在于让我们相信没有暴力存在。诗人通过这个残酷的闭环,揭示了现代性困境中最深的悖论:觉醒本身可能成为更致命的新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