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善心起，万般福报来

——读孙洪峰老师长篇报告文学《光岳楼下》有感

刘润美

不久前听闻孙老师鸿篇巨著《光岳楼下》一书出版，我忙不迭地登门求书，孙老师万分不舍：“书就剩几本了，还要留着压箱底。暂时算我借给你看，记得一定要随时还我。”我双手接过书，嗔怪老师“真小气”。不过也好，书非借不能读也。这种随时索要回去的紧迫感，促使我将书随身携带，随时利用散碎的时间，细细阅读孙老师这部长达四十五万字，历时四年精心打磨的长篇报告文学。

细观此书，封面上光岳楼的黑白影像所呈现出的那种沧桑厚重瞬间抓住了我的心，一种山雨欲来、风云莫测的压迫感扑面而来。打开此书一页页研读，才发现作者是通过对一位九十八岁老人--贾锡河先生一生跌宕起伏人生经历的真实记录，反映了旧中国人民所遭受的屈辱和战争年代普通老百姓的颠沛流离的生活场景；以及新中国成立后，在不断变化的新形势下人民群众所呈现出的生存状态。贾锡河老人的一生是中国普通民众的一个缩影，是中国农民自发向手工业者转化的一个成功案例，是中国工业从一家一户的纯手工加工向机械化量产转变具体过程的一次真实呈现。同时也是新中国成立后，我们的党带领贫下中农如何一步步砥砺前行的奋斗历程的一次具象描述。

如果将整部书比作一棵大树，那贾锡河老人一家就是这棵树的树干，在其周围的人便是组成这棵大树的枝丫，其中点点滴滴的细节描述便是这棵树茂盛的叶子。而这棵树的根，深植于中国鲁西北平原这片沃土，树的一枝一叶都关乎她脚下的这片土地，自然带有一些本土原汁原味的特定意味。通观这部作品，既有对社会大环境的大写意笔法，又有对个体细节的工笔白描，其采用的写实手法，在一定程度上还原了一段中国特定历史阶段的真实现状。

打开《光岳楼下》这本书，就像是在您面前徐徐展开了那幅久负盛名的“清明上河图”。作品分为上、中、下三集，以时间为节点将贾老先生的一生大体分成三个阶段，在作者心思缜密地安排下，一步步润物细无声般地的逐一展示在读者面前.....

上集部分最令我感动得当属《逃荒沈阳学手艺》这段的描述。开篇作者便交代了主人公贾锡河先生的童年，在祖母的故事中长大。从而种下一粒“长大后学手艺”的种子，随着时间的推移开始上学开蒙，得到了影响一生的“贾氏家训”的熏陶，这也为以后他跌宕起伏的人生历程埋下了理论伏笔，打下了坚实的精神基础。接着就是家逢大难，父子闯关东的艰难历程。

我是七零后，对于贫穷与饥饿的印象仅限于曾吃过粗糙的难以下咽甚至“拉嗓子”的玉米窝头饼子，还有上学时因为难以凑齐的学费而紧锁的眉头。至于对苦难的理解，也只限于电视剧里模糊的影像，并没有特别深刻的亲身体会。然而当我翻开孙老师这本书，读到小锡河逃难经历时，带给我的心灵震撼却是难以言表的，眼泪更是肆意滂沱。因为这段文字就像把读者置于高高的山顶，逼迫着你去俯瞰地面上如蝼蚁般的人，是如何疲于奔命挣扎奔突的，又是如何面对随时到来的死亡时，将那份无处搁放的尊严不得不深深压在心底的。而那些为富不仁者的凶狠嘴脸和贫苦老百姓相互慰藉取暖的那份可贵的善良本性，都在作者力透纸背的描述下展现的淋漓尽致。

寒冬腊月天，一对父子衣不遮体的踯躅蹒跚在刺骨的寒风中，到处找可以藏身过夜的地方，最后竟然仅仅找到一处低洼的河沟容身。父亲惊喜的发现沟底细碎的沙土被太阳晒得还有些余温，他赶紧把仅有的一块饼子揣进怀里，为的是孩子醒来时能吃到不太硬不太凉的干粮。然后搂着儿子听着漫天的风声入睡......读到这里，任你是铁石心肠都会落泪！在世间父母永远是我们最后的依靠，也只有父母才会不计成本的把最好的留给我们，即使在危及生命的最后关头，父母往往最念念不忘的还是自己的孩子。这种血浓于水的感情在艰难困苦之时，表现的尤为强烈。人，生而为利益驱动。而唯一不计利益得失的当属舐犊之情！敢问腊月里天寒地冻，太阳晒得那点余温或许瞬间就伴随着太阳的落山而消失得无影无踪，而贫困潦倒的父亲为什么却能敏锐的觉察到？那是对寒冷的本能的避让，是对温暖的极度渴求！更是作者匠心独运的奇思妙想。也只有内心无比敏感细腻的人，才能设身处地的想象到当事人的真实感受，并用看似平常的寥寥数语如此鲜活的描绘出来，由此可见孙老师的笔力之强劲！

人在哪方面匮乏就会在哪方面格外敏感。就像永远不要在盲人面前提起色彩与光明的字眼一样。就像一个极度缺爱之人，哪怕别人一句不经意的暖言与鼓励，一缕赞许的目光都会让他铭刻于心，甚至成为日后无数个昏暗日子里奋进的勇气！正如泰戈尔所说：“把自己活成一束光，因为你不知道谁会借着你的光走出黑暗；请保持你的善良，因为你不知道谁会借着你的善良走出绝望；请保持你心中信仰，因为你不知道谁会借着你的信仰走出迷茫......”

父子二人穷途末路无处找寻工作，甚至连口热粥都喝不到。可怜年仅十岁的小锡河，不得不被迫低下高贵的头颅出门讨饭，对于一个十岁的孩子这是多么的无奈与残忍啊！他又是多么的不情愿啊！可是面对随时都会到来的死亡，尊严只能屈居于二了。可贵的是小锡河并没有因此颓废，而是在心中用“朱元璋还要过饭呢？”这一特定案例来鼓励自己。这只是暂时的为填饱肚子而要饭，为了将来自己的理想---学手艺开店铺振兴贾家这一长远目标不得不的选择。于是拿定主意，小锡河踏上了要饭之路。

人的一生不会总是一帆风顺，总会有七灾八难。但当灾难逼近时，你所表现出的勇气与毅力才是抵御一切灾难的原动力。人要有精神榜样，身处逆境之时，那些榜样会化作无形的勇气支撑着你走向光明。人还要有坚实笃定的目标，在黑暗的日子里正是那一个个不灭的希望，才促使我们一步步砥砺前行。

在破败的关帝庙里，父子二人暂时歇身。小锡河首先做的是找来湿布把关二爷的塑像擦洗干净，过年要拿出干净的鞋子穿......作者在此处穿插的细节描述，为我们展现出主人公小小年纪不仅懂得敬畏而且无论环境多么困苦不堪，仍不忘创造仪式感的特质。即使那仪式感来得是那么令人心酸泪流。但这仪式感是整个中华民族所共有的特质。即使在三座大山重压之下的旧中国，我们的民众仍然相信日子会一天天变好，仍然笃定“膏药旗不会总在正午头，总会有落下的那一天。”的自信，仍旧没有忘记中华民族几千年的文化传承，仍然保持人定胜天的决心与勇气。

关帝庙里巧遇病重的老乡一段，作者对小锡河的描述是这样的：他急忙“跑”过去，掰了一块高粱饼子递到他嘴边。问：“......嚼得动吗？慢慢含着...湿透了再嚼，别噎着...”一系列连绵不断的动作和语言的描述，将小锡河发自内心的源于本性的善良刻画地入木三分。在那样的境遇下，粮食对于父子二人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而当遇到比自己更困难的人时，父子二人却能义无反顾放下自我，先去救人。这种善良与乡间那个举着文明棍的地痞，为了夺走父子二人的一块干粮，而不惜用最恶毒的话骂骂咧咧的人的凶恶嘴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最妙的是作者的的一句看似轻飘飘的话“忍了吧！这个世上总有靠宰穷人而致富的富人。”瞬间让人联想到现实社会中的种种不平，类似这样的写作让这部作品充满留白与张力。就像看到齐白石的虾，徐悲鸿的马一样，种种遥想瞬间在读者的心底荡起阵阵涟漪……

经过几个月跋涉终于到达沈阳。小锡河得偿所愿获得了学习裁缝的机会。师父说：“当你的心性磨炼到像布一样接受裁剪，就可以学裁缝活儿啦！”于是小锡河“亲其师信其道”身体力行的不断实践着。这句话也成为主人公一生的行为准则。

是呀！人，生而不同，就如世上没有两片相同的叶子一样。因此才组成了我们如此精彩纷呈的世界。然而一个人要想成才需先成“器”。“器”，器物，器皿也！泛指用具，后引申为度量、才能等。试想一把茶壶，倘若不经过工匠们的巧手塑形，不经历几千度的高温煅烧怎会成型？正如无瑕白玉人人喜爱，但他也是经过无数次的雕琢才能去璞存真。人更是如此，从小接受的教育、规范、法律、道德以及各行各业皆有成文或不成文的规则，哪一样不是在雕琢人心。要想成器，磨炼心性是第一位的。有多少文人志士因为恃才傲物、心浮气躁而被排挤得郁郁而终。当你首先把自己打造成“器”后，才能提供价值进而获得进门机会，而后才有继续精益求精的可能性。手艺人更是如此，需要服务于千万家，更需要锻炼出如水一般的性子才行。

细读这部作品，你会惊奇地发现作者不仅限于为我们呈现主人公一家的人生经历，更重要的是为读者传递某种教义，某种丝丝入扣的因果连环。这不仅仅是一部报告文学更是一部为人处世的教科书。

正如作品中《粉红旗袍》《二进监狱》中描述的那样。自古红颜多薄命，人长相帅气虽不是自身的错，但往往会遭遇不幸。随着情节的深入，小锡河长大成人，也在东昌府第一次有了自己的裁缝铺。可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长相帅气的他遇到了桃色事件。虽然主人公百般躲避，没成想还是含冤入狱。后经多番周折才侥幸逃了活命。这是主人公一生中的教训，也是作者借机为世人敲响警钟。虽说“食色性也，人之长情。”但黄赌毒，一旦沾染不是倾家荡产、家破人亡便是一蹶不振，再难东山重起。

《二进监狱》是源于贾锡河想孝敬家中二老，用自行车驮着五十斤白面回家。一路上被多人看见，后而引发的一系列不幸的情节。首先，锡河回家后被众乡亲的冷嘲热讽和隔离对待。遭遇“一家富，十家妒”的定律，后是关于“乡亲们连你一颗烟的光都沾不上，只有为你担惊受怕的份儿！”的记恨，再后来家中遭遇土匪洗劫，最后土匪同伙为弟兄报仇而再度将贾锡河逮捕入狱。这一系列的故事一环接一环严丝合缝的暗合了“世事皆有因果”的道理和“财不外露”的真谛。这与《西游记》中唐僧袈裟被盗一章，有异曲同工之妙！意在向世人传达一种低调做人、隐忍做事的睿智。

书中所述，主人公一生结婚三次。但次次都是善始善终对得起天地良心。一婚未娶，夫人即不幸逝世，还因此影响到贾锡河后来的婚姻。但贾家人却一诺千金，以正常的婚姻之礼走动。二婚妻子，贾家视若珍宝、疼爱有加、细心呵护。东昌府深夜背妻逃命一章中更是表现出贾锡河的大丈夫的担当和大无畏的精神。三婚妻子带来一儿子，但贾家人待之若亲生，甚至更胜一筹。他没有愧对身边任何一个人。这在贾锡河东昌府八年师徒之谊、殷三大爷、义父义兄甚至连修自行车的邻居都乐于帮忙逃生的细节中可见一斑。

人的一生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能够让人记住的细节并不多。有些事就如管中窥豹，虽不能尽见，但也可从中体会一二。就如贾锡河的一生，活过了九十八个年头。从为吃穿发愁到几个儿女长大成人、几个孙子辈的各有事业、甚至出国留学回报国家，已至后来贾家五世同堂父母高寿尽享天伦，不可谓不漫长。但其中几件转折之事决定了未来的走向。而在这些事件中深究其缘由，难道不是主人公志存高远、心底无私和一如既往的善念之果报吗？

向玉清带着儿子改嫁给贾锡河，是因他的善念所作的决定。而后自己本想找个熟手徒弟帮自己干活，没想到却遇见到一个叫张明启的孤儿。不忍心不管不问，允他进门并传授他手艺，为他娶亲抱子。甚至后来徒弟死后，连同徒弟孩子的事他都包揽在自己身上。也是一份善念在起作用。儿媳妇一个是向玉清平时一向善待的同事，一个是远房的亲戚，自己出钱医好病症并妥善安置，才有了后来两个孩子的青梅竹马，并最终成为自己的儿媳妇，这等缘分难道不是因缘和合，善念终得好报的结果吗？

伴随着新中国的成立，贾锡河一家的日子也一天天好过起来。曾经在旧社会遭受过重创的百姓们，终于翻身当家做主了。贾锡河一家也向其他人一样，孩子们得到应有的教育，妇女们都有了自己的一份事干。人人都兴高采烈迸发出从未有过的激情。曾经当过八路军采购员的贾锡河得到组织的重用，出任厂长。没想到这一当就是三十年直到退休，贾锡河才恋恋不舍的离开他心爱的裁缝事业颐养天年。

在他担任厂长的过程中还有一件小插曲不得不提。那就是为了照顾家庭更困难的同事，贾锡河竟然让自己的妻子向玉清下岗待业。致使后来妻子不得不几十年如一日的出摊卖货，维持一家人的生计。当然为了这件事，妻子几十年里不依不饶的紧抓着小辫子不放，每每提起都会咬牙切齿。让贾老战战兢兢很是难过了几年。幸运的是后来由于政策调整，妻子向玉清的退休金问题终于得到落实，这才决定放过贾老。这是贾老从政期间的一件小事，但从这件事上却折射出贾老光明磊落、不谋私利、一心为公的精神内核。也从侧面鞭策了一部分现代从政者，从某种程度上具有积极弘扬社会正能量的深远意义。

我们要想认识历史上发生过的人和事，大都是从史籍资料的只言片语中。然而那些来自史书中的语言，总是令人感到冷冰冰的。似乎缺乏应有的人文情感。要想真正的了解当时的风土人情，恐怕还是要通过文学创作。孙老师这本报告文学，通过对贾锡河一家长达百年的奋斗经历，从侧面反映出底层人民在风起云涌的国际形势和一次又一次的打击与重压之下，所经历的挣扎奋进、开拓与抗争。这部书就像一部描绘社会底层小人物的工笔素描。他将中国百姓被裹挟被践踏下，哪怕有一丝丝生机，仍然无比顽强地站立起来的决心与勇气刻画的惟妙惟肖。将社会的阴暗面血淋淋的展现在读者面前，让你对我们生存的这个现实社会的多面性和复杂性进行重新认识，具有深刻的教化意义。

作为一名写作爱好者，恩师这部书从写作手法、文章架构和语言表达方面都令我眼界大开。不要说其中暗含的近百处农谚俗语，不要说掩藏在字里行间的深刻哲思，就文章本身表层讲故事的角度，便令人深受启发。一个人怎么会随随便便成功，凡是成功者必有其过人之处。至于哪些方面和特质促使其成功，就留待各位读者亲身阅读慧眼识珠吧！再此不再赘述。

【作者简介】刘润美，山东省聊城市高唐人。现就职于山东高速集团有限公司。国家一级消防工程师、国家执业中药师、国家中级会计师。聊城市作家协会会员， 高唐县作家副主席 。有多篇文章发表并获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