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车的故乡
朱海燕
握住青岛一个叫“四方”的村庄
被钉死的门窗,闪开一条缝
溜进一缕海外的蓝
陷落的帝国,天空响起速度的舞步
这种移入,不再是白色的言辞
而是一个国,飞到另一国的洋务
蹒跚的长夜,孵化出鹍鹏的翅膀
秦汉走来的时间,开始在新路上起跑
多么好啊,中国的机车生在海边
它把苍茫大地当作大海
那海上的白帆,让它在山川里做梦
每个梦都是真的,前方的目标,总在向前伸延
每台机车,皆起步于早晨的难度
一百多年的跃迁,源于构思的痛苦
从蒸汽,到电化,再到高速
每个文本,抛弃骸骨的每个方向
方向,又照亮前方一个新的里程
四方,机车的故乡,速度打进你膨胀的胃
大地,就是你飞行的天空
当年的四方村何等之轻
今日的四方厂如如此此之重
还原它不在过去,而在没有边界的四方
Al评诗
朱海燕的诗歌《机车的故乡》以中国近代工业化为背景,通过对青岛四方机车厂历史与发展的描绘,将个体命运、国家变革与工业进程交织成一幅充满历史厚重感的诗意图景。以下从意象运用、主题表达、历史隐喻和语言风格等方面进行点评:
一、意象的多维交织:历史与工业的碰撞
诗歌开篇以“清朝干瘦的尾巴”与“李鸿章沧桑的手”作为切入点,将晚清洋务运动的挣扎具象化。这两个意象构成强烈反差:前者以动物化的隐喻暗示王朝衰微的无力感,后者以具象的手部动作象征历史人物对现代化的强行撬动。而“四方”这一地名被赋予双重意义——既是青岛的村庄,更成为机车工业的精神原乡。诗中“海外的蓝”与“苍茫大地”的对比,将西方工业文明与本土山河的碰撞具象为“白帆在山川里做梦”的浪漫想象,展现出工业化进程中传统与现代的张力。
二、时间叙事的史诗性重构
诗歌通过三重时间维度展开叙事:从“秦汉走来的时间”到“洋务运动的长夜”,再至“高速的现代”,形成螺旋上升的历史轨迹。这种时间书写与朱海燕在《高铁过祁连山》中“把中国的东部走小了”的时空压缩手法一脉相承,将机车发展史浓缩为民族复兴的隐喻。尤其“蒸汽,到电化,再到高速”的递进式结构,以技术迭代象征民族精神的蜕变,呼应其诗集《荒原上有棵杨树》中对铁路建设者“九死不悔的信念”的赞颂。
三、工业诗学的审美突破
不同于传统工业诗歌的机械堆砌,朱海燕赋予冰冷的工业意象以生命温度。如“速度打进你膨胀的胃”以身体器官喻指工业能量的积蓄,“每个梦都是真的”则将技术理想升华为集体信仰。这种诗化处理与他在《青海湖畔的送行》中“给青藏绘一幅柳岸晓月的江南”的浪漫主义笔法相通,展现出工业景观的诗意转化能力。而“大地,就是你飞行的天空”更以空间倒置的悖论式表达,揭示工业文明对自然秩序的重新定义。
四、历史创伤与未来希冀的辩证
诗歌在“陷落的帝国”与“鹍鹏的翅膀”之间构建矛盾张力,既呈现洋务运动的局限性(“蹒跚的长夜”),又肯定其“孵化”现代性的历史价值。这种反思性视角与鲁迅《故乡》中“希望是本无所谓有”的辩证思维形成跨时空对话,而结尾“没有边界的四方”的开放性宣言,则延续了朱海燕在《大柴旦信箱》中“将思念缩短为半天时间”的时空超越意识。
五、语言风格的革新实验
诗歌突破传统抒情范式,采用“速度的舞步”“文本抛弃骸骨”等陌生化表达,将工业术语融入抒情语境。这种语言实验与其在《琴鹅河》中以“手风琴声在浪尖上飞翔”通感手法的运用相呼应,形成刚柔并济的美学特质。但部分意象如“膨胀的胃”稍显晦涩,可能弱化诗意的通透性。
结语:作为文化符号的工业史诗
《机车的故乡》不仅是技术进步的赞歌,更是民族精神觉醒的寓言。朱海燕延续了其铁路题材创作中对“修路人精气神”的聚焦,将四方机车厂升华为文化符号,在历史褶皱中挖掘出工业文明的诗性光芒。这种创作路径既是对《有故乡的人》中“灵魂归属”命题的工业回应,也为当代诗歌如何书写现代化进程提供了新的美学范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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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海燕,安徽利辛人,1976年入伍,在铁道兵七师任排长、副指导员、师政治部文化干事。1983年调《铁道兵》报,1984年2月调《人民铁道》报,任记者、首席记者、主任记者。1998年任《中国铁道建筑报》总编辑、社长兼总编辑,高级记者。2010年3月调铁道部工程管理中心任正局级副主任,专司铁路建设报告文学的写作。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系中国作协会员。
主编 李汪源
校对 张 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