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者感言】

董顺学小说《月亮山下》读后感

张王俊

      读懂中国知识分子的精神归途，读懂农耕文化传承的基因密码，读懂西部乡村振兴的壮丽图景文/张王俊董顺学是我的大学同学，长我几岁，三十多年未曾谋面，亦无通讯书信往来。也许因为路途遥远，机会不多；可能因为彼此忙碌，无暇顾及。好在同窗期间，兄恭弟敬，惺惺相惜，印象深刻。两年前我正式退休，有了更多的闲暇时间，我们便取得了联系，每日微信互致问侯，发些有价值的信息。去年他告知，他用两年时间写了一部长篇小说《月亮山下》，正在出版社审核，估计乙巳年前后就可以正式出书了，我便想早读为快，分享他的体验与思考。

       2025年元月21日晚上我从快递驿站取回他寄来的《月亮山下》新书（上、下两册），第二天便开始阅读，用了整整二十天。读完这本鸿篇巨著，我心潮澎湃、思绪万千，感想颇多。感性认识，这是一本好书。一是思想境界高，以脱贫致富为主题，关切群众利益。二是生活基础扎实，叙事精细详实，让读者有身临其境之感。三是文风干净利落，没有哗众取宠，更无低级趣味。理性认识，《月亮山下》让我读懂了中国知识分子的精神归途，读懂了农耕文化传承的基因密码，读懂了西部乡村振兴的壮丽图景。

       一、读懂中国知识分子的精神归途(个人层面)

       中国知识分子的精神归途，往往始于对知识的无尽渴望，有心怀天下、忧国忧民的历史担当，以及在对道德和良知的坚守。不管是周思甬、马俊卿等新一代知识分子，还是马文录、白秀才等老一辈知识分子，也不论身处逆境，还是顺境，他们都能坚守内心的道德准则和良心。

       人生最大的快乐和幸福是不断获得成长、成熟和成功。书中主人公周思甬的人生故事告诉我们，一个人的成长，是个体在意识、观念、心理、情感以及知识、技能、创意方面的进步。这种成长可以带来内心的满足感和成就感，因为它意味着个人在自我提升的道路上迈出了步伐。个人成熟涉及到更加稳定的情绪管理、更好的决策能力和更强的自我意识。一个成熟的人往往更能应对生活中的挑战，并与他人建立更深的关系。成功的定义因人而异，可以是职业上的晋升、学术上的成就或者是理想目标的实现。成功通常与幸福感紧密相连，因为它代表了努力和付出得到了回报。

       爱情、亲情和友情是人生快乐和幸福的主要动力源。周思甬与齐梦鹭、许桃花的爱情告诉我们，爱情给予我们心灵的契合与陪伴，那是甜蜜与温暖的源泉，让我们感受到无尽的关怀与浪漫。幸福的婚姻就是在茫茫人海中，非常精准的找到那个能给自己长久福报的人。稳定的婚姻关系是两个人的观念相近、能力互补。周思甬与父母、岳父岳母、儿女的亲情告诉我们，亲情则是风雨兼程的港湾，家人无条件的支持与爱护，是我们面对困难时最坚实的后盾。家庭的第一性原则是经济，而不是感情。周思甬与曹庆儿、何凤治、权世才、杨春燕、苏涵哲、马俊卿的友情是志同道合、患难与共、相互帮衬的伙伴，一起分享快乐、分担忧愁，为生活增添了无数的色彩与乐趣。它们共同编织出生活的美好画卷，成为我们勇往直前、追求快乐幸福的强大动力。

       世间最好的风水和福报是积德行善。积德行善能营造良好的人际关系。周思甬以及母亲林颜茹、师傅白秀才、儿子养父权世才、涵哲父亲苏厅长的善举告诉我们，当我们以善良之心对待他人，帮助他人解决困难，便能收获他人的尊重与感激，从而建立起真诚、友善的人际网络，这无疑是一种宝贵的人生财富。从心灵层面看，积德行善使我们内心充满平和与喜悦。每一次善举都能带来自我价值的实现和心灵的满足，让我们远离焦虑与烦恼，拥有积极向上的心态。而且，积德行善所产生的正能量会形成一种无形的磁场，吸引更多的美好事物进入我们的生活。这种积极的能量循环，便是所谓的“福报”。

       人文情怀与科学精神相得益彰是知识分子应有的担当与归途。从周思甬、周文录、马俊卿、苏涵哲等一批新中国知识分子身上我们看到，他们以悲天悯人的胸怀，深入社会底层，倾听民众的呼声，为弱势群体发声，努力推动经济社会发展、维护公平正义与和谐。这种对人类命运的关怀，体现了知识分子的道德良知和社会责任感。与此同时，他们以严谨的态度、理性的思维，不断探索未知领域，解决实际问题，为社会的进步提供强大的智力支持。通过科学研究和技术创新，推动地方科技、经济、社会发展。推进中国现代化需要既有深厚人文情怀，又具科学精神的知识分子。

      读懂中国知识分子的精神归途，我们便能感受到那份深沉的责任与担当，那份对真理的不懈追求，以及那份对家国、对人民的深情厚爱。他们的精神如同一座座灯塔，指引着我们在人生的道路上不断前行，激励着我们为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而努力奋斗。

       二、读懂农耕文化传承的基因密码（社会层面）

       农耕文化是中华文化的鼻祖和根基，是无数先民在广袤大地上辛勤耕耘、智慧结晶的见证。它不仅是物质生活的保障，也是精神世界的寄托，更是科技变革、经济发展和社会进步的持久动力。

       “民以食为天”，土地是农耕文化的根基。土地不仅提供了粮食，更孕育了文明。土地是财富的象征，是家族延续的根本。人们依恋土地，视其为生命的一部分。这种对土地的深情，深深地烙印在中华民族的基因中。书中描写的土地管理、调配与耕种是维系社会运行秩序的关键。从解放后的集体经济到改革开放的家庭联产承包制，土地制度都反映了社会结构与文化观念变迁。土地不仅是生产力，更是社会关系的纽带。阅读《月亮山下》，就是要理解土地在社会发展中的核心地位，理解农民对土地的敬畏与依赖。

       农耕文化是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智慧结晶。先贤通过观察自然现象，总结天地运行规律，规制二十四节气，指导农业生产。春耕、夏种、秋收、冬藏，每一个节气都蕴含着经验与智慧。《月亮山下》详尽描写了耕种收藏的时机、器具、程序、规范等，以及农民生活的食物、器皿、做法、礼仪等。这种行为与习惯，不仅体现在农业生产中，更渗透到农民生活的方方面面。这种生态文化，在农业生产力极大进步的今天，依然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面对全球气候变化、生态环境恶化的挑战，提升生态理念，改善生态环境仍然需要我们高度重视。

       民俗节庆是农耕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在传统农耕社会中，节庆不仅体现庆祝丰收、暂短歇息的生活节奏，也是家庭团圆、朋友团聚、社会团结的重要时机，更是祭奠先祖、祈福平安、展望未来的美好时刻。《月亮山下》对民俗节庆、婚丧嫁娶等活动进行了详实描写，从春节到端午，从中秋到重阳，每一个节庆都蕴含着丰富的文化内涵。节庆不仅是物质的享受，更是精神的寄托。在节庆中，人们通过祭祀、祈福、聚会等形式，表达对祖先的敬意、对自然的感恩、对未来的期盼。节庆仪式不仅是文化的载体，更是社会关系的纽带。读懂农耕文化，就是要理解节庆在社会生活中的重要作用，理解节庆仪式对文化传承与社会团结的深远影响。

       手工技艺传承是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瑰宝。民间手工技艺不仅是生产生活的保障，更是文化传承的重要手段。《月亮山下》记叙了周思甬从一个高中生成长为优秀农民，再成为优秀领导干部不断汲取知识、技能的经历。从农具使用到箍窑打窖，从打造石磨到学习书法，从谷物种植到林果栽培技术，每一种技艺都蕴含着历代先民的经验与智慧。手工技艺传承，不仅有赖于师徒之间的口传心授，更需要个人灵性与兴趣。技艺不仅是个人谋生的手段，更是社会进步的动力。《月亮山下》，让我读懂了我们对土地的深情厚谊，读懂了我们对自然的敬畏与和谐共生的智慧，读懂了中华传统文化的基因密码。

       三、读懂中国西部乡村振兴的壮丽图景（国家层面）

       作者笔下展现了一幅中国西部最为贫困的农村，从少吃缺穿、民不聊生，到丰衣足食、小康温饱，再到移民搬迁、安居乐业，党和政府带领人民推进脱贫攻坚和乡村振兴的壮丽图景。读了《月亮山下》，就读懂了中国西部脱贫攻坚和乡村振兴的必备条件和实现路径。

       西部乡村振兴离不开人才回流。人才是推动乡村振兴发展的核心力量。周思甬、马俊卿两个高中生，回乡当过农民，上了农学院，最后成为县级领导干部，在仕途如日中兴时，却毅然从领导岗位辞职退公，让人惊叹和佩服。他们再次回到农村，为农业生产经营提供先进的理念和技术，创新农业生产方式，不断增加农产品数量和品质，创办农林开发公司，促进产业融合发展，开拓市场渠道，让乡村产业兴旺。还积极投资发展农村教育、文化、养老、旅游等事业。《月亮山下》告诉我们，只有吸引和留住各类人才，西部乡村才能真正实现振兴，走向繁荣富强。

       大力改善西部生态环境和农村基础设施条件是乡村振兴的基石。作者笔下的西海固地区被称为“苦瘠甲天下”，自然条件恶劣，生态环境脆弱，自然灾害频繁，经济基础薄弱。书中描述了周思甬、马俊卿、任天赐、许桃花等，苦干大干农田水利设施建设，推广先进农业技术，绿化荒山荒坡，改善农村生活环境。的确，大力改善农村交通、水利、生态环境和生产生活条件，能够促进农业绿色发展，能够提升农业生产效率，推进一二三产业融合发展，大幅度提高农民收入。

       发展壮大农村特色产业是乡村振兴的关键之举。从周思甬带领社员赴陕西当麦客到下矿当临时工，从兴办乡镇企业到筹建县属农产品加工企业，再到回乡兴办林牧公司，说明发展副业、壮大特色产业是脱贫攻坚和乡村振兴的关键。发展农村特色产业可以吸引青年创业创新人才回归，为乡村注入新鲜血液。发展壮大特色产业，需要因人因技、因地制宜，深挖地方优势；需要政策支持，为产业发展保驾护航；需要创新理念，紧跟时代步伐。只有特色产业得以发展壮大，农民的腰包才能鼓起来，脸上才能洋溢出幸福美好的笑容。

       乡村振兴离不开党政组织和好的带头人。《月亮山下》着重描述了县乡村三级组织，以及榆树湾生产队队长张余粮，副县长、移民开发区主任周思甬，县委书记、省改委副主任铁屹等各级干部在乡村社会治理和生产经营中发挥的重要作用。一个强有力的组织，能将村民们的心紧紧凝聚在一起，让大家为了共同的目标而努力。而好的带头人，是乡村前行的引领者。他们倾听百姓的心声，为困难寻找解决的办法；他们积极引进新技术、新项目，为乡村注入新鲜的活力；他们以身作则，用自己的行动感染着每一个人。在组织的支撑和带头人的引领下，乡村振兴的步伐必将更加坚定有力，乡村的未来必将更加美好。

       《月亮山下》的惊艳问世，是作者一生意识成长、精神升华和思想境界的真实写照。他对脚下的这片土地和山山水水怀有深厚感情，他对科学知识和技术孜孜以求，他对自己曾从事的经济工作仍心心念念，他对西部乡村振兴和中国式现代化充满信心与憧憬。

       感谢顺学老兄为我们提供了一种丰盈而别样的知识文化大餐，亦祈愿有更多的读者能把《月亮山下》的读后感与大家分享，让我们的心灵得到滋养、抚慰和安乐！

       2025年2月15日于渭南白云轩

       （张王俊，陕西澄城人，毕业于西北大学经济管理学院国民经济计划专业，曾任渭南市发展和改革委员会党组成员、总经济师、副主任、市项目建设管理办公室主任（正县级）、市项目建设服务中心主任、一级调研员。现为陕西省宏观经济学会副会长、渭南市高质量发展研究院执行院长、渭南市人大财经预算咨询专家、秦创原渭南科技服务团专家、中共渭南市委党校客座教授、渭南师范学院经济与管理学院客座教授、渭南职业技术学院客座教授、陕西渭华干部学院特聘教授、渭南市延安精神研究会特邀研究员、渭南市社科联特聘专家。）

第十七章

       今天是大年三十，天刚蒙蒙亮，就有小孩急不可耐地放起了炮仗。大人们也老早起床，为新年的到来开始忙活了。

       女人们开始掏炕灰、灶灰，扫地抹桌子，准备早饭。男人们清扫院子内外的尘土和垃圾，从水窖里吊水。女孩子在贴窗花的空闲时间，忘不了把自己过年的新鞋和衣服拿出来反复试穿一下，然后在厨房里帮母亲做饭。男孩子则把自己的鞭炮整理一下，然后放在热炕上往干暖，暖干的炮放起来声音大而清脆。

       冬季的早饭其实就是中午饭，上午十点多就开始吃了。吃罢早饭，女人们开始准备下午坐纸的献饭和晚上包饺子的馅儿。男人们拿上红纸去找庄里会写毛笔字的人写春联。因为写春联的人多，需要排队等候，一时半会儿写不上，往往一等就是一两个小时。

      周思甬今年高中毕业回到家后，在榆树湾能算得上大识字人，找他写春联的人很多，早饭还没有吃完就有人来找他写春联。他在院子里摆了一张桌子，按先来后到的顺序开始给大家写春联。

       到了下午，男人们拿着香蜡纸表到祖坟上接纸和上坟。纸接回来后，把填有三代祖先的神牌供奉在桌子上，然后献上献饭和水果等贡品，点燃香蜡纸表，祭奠酒茶，最后磕头作揖。

       这个坐纸仪式的意图是，活着的人要过年了，但心里惦念着故去的祖先，把祖先的灵魂也请到家里与活着的人一起过年。坐纸就绪后，就开始放炮贴春联。当每个门上贴上春联，一下子就增添了不少节日的气氛，像个过春节的样子了。男人们今天最后干的一件事儿是挂高灯，高灯要挂在两丈多高的木杆上。高灯是用红纸糊的，里面放着煤油灯或者是蜡烛。天一黑高灯就点亮了，照得院子里通红通红的。高灯一家比一家挂得高，一家比一家点亮。家家户户的高灯齐刷刷地挂起来了，整个村庄灯火通明，像是满天的繁星点缀着漆黑的夜空。

      年夜饭家家户户都吃团圆饺子，有过年猪的人家吃的是肉馅儿的，没有过年猪也没买到肉的人家吃素馅儿的。包饺子时，在饺子里包一枚硬币或铜麻钱，如果谁吃到包了硬币的饺子，谁就在新的一年里有好运。吃罢团圆饺子就开始坐夜，坐夜也叫守夜，一直要坐到十二点多才睡觉。据老年人说，夜坐的时间越长，在新的一年里各方面就越顺利。有过年猪的人家坐夜时，把猪骨头煮在锅里用文火慢慢炖着，吃着瓜子一边聊天，一边等猪骨头熟了吃夜餐。对没有过年猪的家庭来说，由于没有猪骨头的吸引，坐夜时人很快就瞌睡了，坐夜变成了熬夜。

     周思甬、齐梦鹭和何凤治三家，因为曹庆儿给每家送了一条猪腿，晚上吃的团圆饺子是肉馅儿的，坐夜时锅里也熬着猪骨头，使得这个除夕过得有滋有味。等到十二点一过，家家户户倾巢出动，全家人都到大门外头开始放炮，一起庆贺新年的到来。孩子们将买来的大小炮仗留一小部分等元宵节放，其余的都在这会儿全部放完。顿时，整个村庄火光冲天，炮声响成一片，震耳欲聋，浓浓的硝烟在天空飘荡。

       放完炮仗之后，男人们提着灯笼或拿着手电筒，急急忙忙地往庙里赶，争先恐后地抢着烧头香。由于庙宇里的神像在“文革”中被当作“四旧”拆坏了，庙堂被改成了学校，但本地人仍然在庙堂外面虔诚地烧香敬神，祈祷神恩浩荡，保一方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家庭如意平安。

       大年初一，各家各户的早饭是一年当中最丰盛的一顿，年前腊月里早早准备的各样吃喝，今天早上一股脑儿地全端上来了。人常说，穷一年不穷一日。哪怕以后的日子不好过，今天的这顿饭还是要尽可能吃得像样一点。

       一般家庭是四碟子，好一点的家庭就凑够八碟子或者炒几个菜，再装一个暖锅，最好的家庭就做个“十全”的一席饭。吃“十全”席的家庭一般都喝瓶装酒，其余家庭基本上都喝的是散糜子酒。

       曹庆儿家大年初一的早饭是很丰盛的，这顿饭他们父子俩也是精心准备了好长时间。他们家这顿饭也凑了个荤素搭配的“十全”席面，上了四个凉菜、六个热菜。四个凉菜是，一个凉拌猪耳朵，一个凉拌猪心，一个凉拌猪肝，一个凉拌胡萝卜丝；六个热菜是，一个猪排骨，一个芹菜炒小里脊肉，一个酸菜炒五花肉，一个炒鸡蛋，一个炒土豆丝，一个炒包菜。

       曹庆儿家的这顿丰盛的年饭不光是他们父子俩吃，他一大早就请来了队长张余粮，还请来了周思甬一家三口人。张余粮和周思甬一家三口人是同时来到曹庆儿家的。曹庆儿家今年也坐着纸。供桌正中间立着三代神牌，上面写着“奉请：曹门三代宗亲之神位”，神牌两侧摆着香蜡纸表、祭奠的酒茶、果品和献饭。张余粮进屋后发现曹家坐着纸，就领头跪倒在地上，曹庆儿父子和周思甬家三口人也跟着跪下。张余粮从供桌的香盒里抽出了三支香，在蜡烛上点燃插在香炉里，又取了几张黄表和冥币在蜡烛上点燃，之后奠了茶和酒，最后磕了三个头，起身作了揖，其他人也跟随张余粮磕了头，作了揖。席做好后就端上了炕桌，张余粮和周思甬父亲坐在上席位置，曹庆儿父亲和周思甬母亲分别坐在两侧，周思甬和曹庆儿两个年轻人分别坐在左右席口。

       曹庆儿把特意准备的两瓶“秦川大曲”摆在炕桌上，还摆上了两盒“大前门”香烟。曹庆儿先给大家每人斟了一杯酒，大家共同举杯庆贺新年的到来。之后，曹庆儿先给张余粮敬了一杯酒，他端着酒杯对张余粮说：“这一杯酒敬给张队长，感谢您在过去的一年里对我各方面的照顾。”

      张余粮说：“没有啥可感谢的，该照顾的还是要照顾。”说完，张余粮一饮而尽。

       紧接着周思甬也端起了酒杯，对张余粮说：“今天我来个借花献佛，敬队长一杯酒，感谢您去年对我们全家的照顾。”

       张余粮说：“照顾也是应该的，没必要感谢。”说完脖子一仰一杯酒下肚了。之后两个年轻人分别给几个长辈一一敬了酒。酒好菜也丰盛，加之张余粮心情好，今天酒喝得有点多了。平日里，张余粮是个语言谨慎的人，一般不多说话，更不说大话。今天不知为什么，酒放开喝，话也放开说了。

      几杯酒下肚后，舌根有些僵硬，嗓门很大。他手指上夹着香烟，涨着红通通的脸，指着曹庆儿说：“庆儿这小伙儿不错，人也机灵，就是干活有点旷。不过话说回来，老实人光下苦也没用，就像大个子何凤治，生产队里最他下得苦多，到头来吃不饱的还是个他。我当了这么多年生产队干部，总算是把有些事情看透了，懒汉就是大锅饭养出来的……”张余粮连抽了几口烟，三股浓烟从鼻孔和嘴里喷了出来。他又端起了酒杯，吱溜一声一杯酒又下肚了，接着又对周思甬一家三口人说：“不是我吹牛，这榆树湾就是我姓张的一个人说了算。有人在背地里议论说，我让老林当上了羊倌，干的是轻活，挣的是全工分。我说，谁他妈的能把产羔成活率提高到百分之百我就让谁当羊倌。去年冬天咱们队产了近百只羊羔没有死一只，这是榆树湾从来没有的事。”他越说越激动，把大拇指伸到周思甬母亲的眼前，连声说，“奇迹，奇迹，简直是奇迹！老林，你是这个，好样的！”

      张余粮高声大嗓地一个人在说，别人根本插不上话。说话间，他口一张一杯酒又下肚了，紧接着又抿了一口茶。过了片刻，他又说道：“有人还议论说，我把小周安排堵麻雀去了，有人竟敢说我张余粮阶级立场不坚定。我说你们这些说这话的人有没有一点良心，人家姓周的一家三口原来是沿海城市的人，现在落难到咱们这穷山沟沟里来，过着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干的是重活，还经常挨批斗，你还让人家活不活了？”

       大家都在一个劲儿劝张余粮不要再喝了，多喝茶吃凉菜解解酒。张余粮却把大手在空中一挥说：“你们都不要拦挡了，我今天一没喝多，二没喝醉，只是借着酒劲儿把压在我心里的话说说而已。我是不吐不快啊！”两瓶酒喝得一滴不剩，张余粮才放下了酒杯，估计张余粮一个喝了一斤酒。

       酒足饭饱后，各自回家。临走时，曹庆儿将一条“大前门”香烟用报纸包好揣在张余粮的怀里。张余粮自己说他没有喝多，也没有醉，其实他喝多了，也有了几分醉意。他走起路来一摇三晃，曹庆儿怕他走在路上摔倒，扶着他回家了。

       从大年初二开始，人们可以互相走动。去年刚出嫁的女子，初二拿上点心等物品转娘家，新女婿买上烟酒糖茶去丈人家拜年。本庄人也从初二开始三五成群地相互去各家各户给坐纸的家庭醮马（焚香祭奠），给长辈们拜年，以此增进邻里之间的感情。

       大年初二吃罢中午饭，曹庆儿来到了周思甬家。曹庆儿一进门把拿的一斤茶叶、二斤白糖、一包饼干、两瓶罐头放在桌子上，马上跪倒在地上给干爹干娘拜年，作完揖紧接着说：“思甬哥，我给你也拜个年。”

       周思甬赶忙搀着他的胳膊阻止说：“算了，算了，咱们兄弟之间就免了。”

       周文录招呼说：“庆儿，快上炕，坐在炕沿上太冷了。”

       曹庆儿说：“干爹，我不上炕了。我今天一来是给干爹干娘拜个年；二来是叫上我思甬哥到咱们队上家家户户转转，给年龄大的人拜个年，给坐纸的人家烧个香。咱们这儿就这么个乡俗，过年时一个队上的人要互相走动走动。干爹您到各家各户去不大方便，我和我思甬哥两个去转转就行了。”

      周文录说：“庆儿说得对着呢，我的身份不好，不便到各家户去。你把思甬领上到咱们队上转上一圈。思甬来队上时间不长，很多人还不认识呢，趁过年的机会到各家户转转，相互认识一下也好。”

       周思甬问曹庆儿：“庆儿，咱们去各家户的时候应该拿点什么礼物之类的吗？”

       曹庆儿说：“礼物就不拿了，只拿些香表就行了。这些东西我都准备好了，咱们走的时候我顺路到家里拿上。”

（作者郑重申明：目前凡从各个网站买到的长篇小说《月亮山下》均为盗版书，凡通过我本人微信号买的书，都有我本人的签字盖章。）

      周思甬和曹庆儿两个出了门后，曹庆儿又回到他家拿了香表。走在路上，曹庆儿给周思甬安顿说：“咱们到各家户后，要给长辈拜年，也就是磕头。这都是正月里到人家的一般哈数。如果不给长辈拜年的话，人家会笑话的，要么说你人大得很，要么就说你没有教养，还会说你不懂一点哈数。”

       周思甬跟在曹庆儿后面满口答应说：“我听庆儿兄弟的，你咋说我就咋办，我跟着你做就行了。”曹庆儿在前面带路，周思甬好像一个不懂事的小学生跟在后面。他们先到一家姓任的乡亲的家里。刚到这家大门口时，周思甬被大门上贴的对联吸引住了。这副对联的上联是“天增日月人增寿”，下联是“春满乾坤福满门”，横批是“欢度春节”。周思甬歪着脑袋在认真地欣赏春联，端详了一阵后对曹庆儿说：“这毛笔字写得太好了！”

       曹庆儿说：“思甬哥，你给我扫了几个月的盲，汉字我已经识了不少但毛笔字写得好不好我可识别不来。”

       周思甬又问曹庆儿：“这对联是这家主人写的吗？”

       曹庆儿回答说：“这春联是咱们队上一个叫‘老秀才’的人写的。”

       周思甬问：“这个‘老秀才’他现在干什么工作？”

       曹庆儿回答说：“听我爸说，他是解放前省师范学校毕业的，解放后在萧原地区中学教书，1960年精简回家当了农民了。”

       周思甬摇摇头叹着气说：“这样的人回家当农民太可惜了！”

       曹庆儿说：“这话看咋说呢。我干爹干娘两个是大学生，又是大城市的人，可现在还不是当了农民了吗？这个‘老秀才’是个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他才是个中师毕业生，有啥可惜的呢？”

       周思甬继续叹着气说：“唉！他毕竟念了那么多年的书。有机会我一定拜他为师，好好学学毛笔字。”

       曹庆儿很惊讶地说：“啊呀！思甬哥的毛笔字写得那么漂亮，你大年三十给咱们队上的人写了那么多春联，人家都夸你的字写得好，你还有必要拜‘老秀才’为师吗？”

       周思甬说：“这个你不懂。我的毛笔字与这位‘老秀才’相比，差得太远了！”

       任家的大门里面没有闩，曹庆儿轻轻一推大门便开了。他们两个进到上窑里后，看见炕上坐着一个五十多岁的妇女和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曹庆儿问候了一句：“任家婶婶，您年过得好吗？”

       任婶回答说：“好着呢，好着呢。是庆儿和小周呀！赶快上炕，炕上暖和。”

       曹庆儿说：“我们两个就不上炕了，我们是来给您和任伯伯拜年来的。

       我任伯伯去哪儿了？”

       任婶说：“你任伯伯吃罢中午饭到庄里给坐纸的人家烧香去了。”

       曹庆儿又问：“你们家今年没有坐纸吗？”

       任婶说：“今年没有坐纸。你也是知道的，坐纸除了买香蜡纸表还要做献饭呢，坐三天的纸花费也不少。去年天旱了，粮食一减产啥都没有了，活人的日子都过不前去，谁还管亡故的人呢。”

       曹庆儿点着头说：“任婶的话说得对着呢。今年咱们队上大多数人都没有坐纸，因为经济困难，的确连坐纸的香蜡纸表都买不起了，除非是没有烧三年纸的新纸，不管多么困难纸还得坐。那我们两个给您老人家拜个年吧！”曹庆儿一边说，一边和周思甬两个跪倒在地上给任婶拜了个年。

       曹庆儿给任婶拜完年后问炕上的少年：“天赐，我们两个路过涝坝沿时那里热闹得很，大人娃娃都在打秋千、转轮秋呢，你怎么没有去呀？”

       天赐把盖在身上的破被子又往严实里裹了裹，红着脸低声说：“我爸今天出去了我就在家坐着，等明天我出去我爸就在家坐着。”

       曹庆儿不解地问：“你们爷俩出门像逢集一样还分单双日吗？”

       天赐脸上带有一点羞涩的样子，并没有答话。天赐娘出了口长气羞愧地说：“庆儿，天赐是害羞没有把话给你明说。腊月八晚上炕填得太热了，把天赐的破棉裤给烧着了。从腊月初九开始，爷俩就换着穿一条裤子。老子出门的一天儿子就在被窝里坐着，儿子出门老子在被窝里坐着。”

       曹庆儿说：“天赐的棉裤着火已经快一月了，为啥不给他缝上一条裤子？哪怕是单裤子也行。大过年的，人家娃娃都在外面图热闹着呢，把天赐放在被窝里憋坏了！”

      天赐娘长吁短叹地说：“庆儿，我家的锅大碗小你是知道的。天赐的棉裤被火烧了，哪里有钱随随便便就能给他扯布缝一件新裤子呀！”

       曹庆儿又说：“任婶，这也不是个办法，天赐总不能长期待在被窝里吧！”

       天赐娘说：“我心里都盘算好了，等正月一过，天气就开始暖和了，我把天赐爸的旧棉裤拆了，将棉花抽出来，一条裤子变成两件，棉裤面子让天赐爸穿，里子就让天赐穿。”

      曹庆儿有点着急，说：“任婶，这不行，今天才是正月初二，离二月二还有一月时间呢，难道还要让天赐光着屁股在被窝待一个月吗？是这，我回去把我爸的一件旧裤子拿来让天赐穿上，虽然是单裤子，但总比没裤子强吧。”

       周思甬接着曹庆儿的话茬说：“咱们两个一同回家，把我爸的一件旧绒裤也拿来让天赐穿，这两件裤子套在一起就不太冷了。”

       不一会儿，周思甬和曹庆儿把裤子取来给天赐穿上，天赐高兴得在院子里跳了起来，高声喊着：“我有裤子了！我明天就可以到涝坝沿上打秋千，明天晚上能到戏场里看戏去了！”

       天赐娘被感动得热泪盈眶，嘴里念叨着说：“唉！我们咋把日子过成这个样子了，十四五岁的儿子娃娃连条裤子都没有！究竟该怪老天爷，还是怪我们老两口不会过日子啊！”

     董顺学，汉族，宁夏西吉县人，生于1955年10月10日。毕业于西北大学经济系。先后在西吉县二轻局、统计局、计划委员会、震湖乡政府工作。担任过地方国营企业厂长。从事文字工作四十余年，喜欢读书，热爱文学，积累了大量的读书笔记和丰厚的生活实录，创作过中短篇小说。退休后，经过三年时间的各项准备，用两年多时间完成了这部66万多字的长篇小说《月亮山下》，终以抒怀于文学为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