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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社会小说《世外》
——欧阳如一
小李村的天然滑雪场和冰道越泼越大，因为不但本村受益，挨着的两个自然村也受益，就让高见岭想起了金融学硕士的夏青的一句名言：“自发是经济的原动力”。市场有需求只能引导，不能压制，体育运动何尝不是如此？春节前临河又出现了疫情，却不能阻止人们玩雪的激情，工地保安就让他们保持一米以上距离做“不接触运动”；高铁和长途汽车又停运，工地的民工回不了家，回家过年的村民不让出门，就有更多的人加入到玩雪的队伍；疫情又进一步加重，雪也不让玩了，他们就在工棚和家里打滑雪牌。这东西很快就代替了麻将、扑克成为最好玩的游戏，因为买多少钱滑雪牌就会有多少钱的东西奖励，由快递送到家，都是货真价实的年货，在网上任选，滑雪牌的销量就猛增，这势头是它的设计者高见岭没想到的。
高见岭的滑雪牌有三个得力的支持者，都是女人。
第一个支持者是他媳妇夏青，夏青总会提出原则性的意见，她说：“哥，你不是有人赞助吗？你就不要在牌上挣钱，你要先做‘粉丝’和‘流量’，你在抖音或快手上开个公众号，讲牌、打牌、造成影响。卖牌是挣不到大钱的，被资本看上才能挣到大钱。”
第二个支持者是他情人苏晓，苏晓熟悉网络和手机并且有执行力，她说：“老公，我会在不同的场景、找不同的人制作小视频，在公众号、视频号、抖音、小红书、B站、快手六大网站上发布，造成全国人民都在玩滑雪牌的局面，没资本看上咱们也能盈利。”
第三个支持者高见岭没想到，是那个只和他在村委会灶房说过一次话的王村花，她是苏晓培养的一个网红，打扮成土里土气的河北村姑模样，在短视频上露面的第一句话是：“来打滑雪牌呀？谁赢我嫁给谁。”然后晒房子、园子和打牌的场景。真有男人远道开车来找她，她就另外找了两个村妇一起玩，连单独说话的机会都不给，男人们就都买了点山货再带上她送他的滑雪牌，她就成了销售滑雪牌的冠军。
高见岭发现自己真有女人缘。
（压缩）
夏青不断在美国发来指示：“哥，你们不能光傻傻地卖牌，得申请知识产权保护。我已经在美国申请了，免费，就是慢，得30个月才能办下来，美国的办事效益就这么高。你在中国也申请一下，别让那些不要脸的人窃取了你的果实。”
这事情就由苏晓承办，她是滑雪牌唯一的投资人和不拿工资的总经理。在网上申请后她说：“老公你说咋整？登录北京知识产权局的网站太费劲，让你点这个、填那个、扫这个，交那个、认证码就要发几回，数字、符号、英文大小写你得填一大串，差一点就得重来，把我弄得我头大。好不容易进去了就有人电话打过来，是代理公司，说这也不能保，那也不能保，要一万块钱的代理费还不保证通过，难怪在中国知识产权保护这么难。”
王村花见苏晓办不成说：“姐，你给我三千块，我在河北申请，加急，十天下来。”一周之后她就拿到了电子版的“作品登记证书”，说：“知识产权保护说没用有用，合作商会确定这副牌受不受到法律保护；说有用也没用，知识产权局只能证明你的申请日期，有人侵权它不会仲裁，代理单位也不会替你打官司，我们发了大量滑雪牌的视频也能成为维权的证据。”
高见岭就惊讶这个乡下女人的头脑一点都不比那两个城里女人差。
夏青有时会隔空召集高见岭他们开网络会议：“高总、苏总、村花，你们想过没有？那副牌有多少销售渠道？”
苏晓和王村花诚惶诚恐，说：“没有，嫂子您说。”
“第一条销售渠道是组织原始股。我看你们有一百万就能运作起来，高总以知识产权作股，占51%，其它资本，比如你们可以动员李志和和岳秀，他们出一百万，占49%。他们为什么愿意出一百万只占49%？因为那副牌将来的市值会达到上千万，他们投资的100万就会涨到500万，如果想早获利随时可以少赚套现离场。”
苏晓说：“啊，嫂子，我们真没想到。”用眼睛瞪高见岭：“啥都跟你媳妇说。”
王村花说：“已经有人投了一百万。”苏晓捂住他的嘴说：“噢，是意向，还没投。”
“第二条销售渠道是印刷的授权。你们现在印了多少？一万副，这对印刷厂是个不小的数。你们要告诉印刷厂，他们印传统扑克挣得只是印刷费，因为没有知识产权保护，如果给你们交‘知识产权使用费’，你们就会保证全国的滑雪牌只允许他一家印，你们和他共同卖何止一万副？年年打着滚往上涨。对不起，给你们独家印就得交每副牌1%的‘使用费’，一副牌成本3块，出厂价4块，批发价5块、零售价10块，按第一年10万副的1%先收他30万，以后年年对外承包，使用费年年上涨。”
苏晓和王村花互相瞅瞅——这女人真厉害，苏晓说：“现在有难度。”王村花说：“我找印刷厂老康，肯定行。”
“第三条销售渠道是对市场进行分销商管理。全国有2844个县，县一级分销商只要一次性进一千块钱的牌，压力不大谁都有条件，但是你们得提供长期的广告支持——短视频发布和组织一级一级的有奖比赛，重奖之下必有勇夫。以此类推市一级、省一级、直辖市一级、和全国‘总代’，每级分销商的首批进货量得是低一级的数倍。我们就拿县一级的最低数算，将近三千个分销商一次性进货就会达到三百万，就是一百万副牌；你们每副牌挣一块就是一百万；全年总销量不会低于一千万副牌，你们当年就能挣一千万。”
电话这边的三个人都兴奋起来，苏晓说：“这方法有点传统。”王村花说：“那就在网上招募分销商。”
夏青听出了这边的声音，说“苏总说以上三条很传统，那就我说第四条，有一天你收到了我用微信发来的一个图标，点进去看是一副电子牌和100个金豆，已经有好几个牌桌在玩，你就点进去和他们玩——这是我们的设计，100个金豆包你学会，你想再玩就得买金豆——这我们就开始挣钱了。开始是‘虚拟人’和你玩，你不知道；后来是网友和你玩，可有几个高段位的没人能打过，因为是我们培养的选手，后台会专供他们好牌。我们会用大数据分析每个玩家的嗜好，起到‘勾引’他们的作用，还会用‘算法’把赔率控制在70%以内——庄家挣30%，玩家分70%，就会有人赚钱，有人持平，有人赔钱赚了个玩。赚钱的拿不到钱，赚到的是金豆，可在我们的网店换从滑雪牌到雪票到所有体育用品，我们又会赚一笔，因为不直接给钱还不算赌博。”
电话这边的三个人都惊呆了，王村花佩服道：“嫂子真有智慧！”苏晓吃醋道：“是啊，难怪高博依赖您。”
夏青说：“滑雪牌的电子游戏我也给你们打听了，制作得50万，谈好了会包三年维护，最好上‘网易’，它是国内最大的游戏网站，可想火就得‘买流量’，让它把你们推到前排，得多少钱我就不知道了。”
苏晓小声说：“我那一百万只剩下五十万。”
高见岭对电话那边说：“夏青，谢谢指导。”就收到那边的一条微信：“姓苏好像不对劲？叫村花的真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