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老二去哪儿了
苏湘红(广西)
这是老二第一次缺席。
老二的突然缺席,令我们很不爽。我们哥四个,在一起玩了多年,已形成特有的规矩,几乎从未被打破过。但这一次,被老二打破了。如同一张桌子的四条腿,突然锯了一条,站立不稳了。
我们哥四个认识最少也有二十几年了,虽然身份不同,身价不同,但二十多年的感情,就算是给我们送金送银,也颠覆不了。我们四人,和平年龄最大,今年五十八了,毫无疑问地成了我们的老大。老四最小,也四十五了,老二比我大一岁,五十六了。认识这些年,我们约定,每个周六下午,必到红水河畔的那家古典鸡大排档,凑在一起打牌,喝茶,抽烟,然后再喝点小酒,然后回家。
这种生活很惬意,也很自由。四个大男人在一起,想说什么,想吃什么,随性而定,无所顾忌,我们也渐渐形成了默契,比如打牌就打对攻,喝茶就喝龙井茶,喝酒就喝丹泉酒,瓜子要吃原味的。打牌打对攻是我们打发时间最好的一种方式,老二和我对家,老大和老四对家,四人坐下,从下午一点开始打到晚上七点,然后喝酒吃饭,很尽兴,不知疲倦。但今天玩牌玩不成了,老二缺席。玩对攻要四个人,缺一不可。
这仿佛成了我们家庭之外的另一个家庭--四个大男人组成的松散式家庭。这份兄弟感情,甚至可以说,不亚于和老婆的感情。当然,这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感情。但就我们各自的家庭情况而言,这么表述并无不妥。我们哥四个在一起,无话不谈,但和老婆,我们早已过了无话不谈的年龄。
老二今天没来,我们很失落,有一种兔死狐悲的感怀。我们沉默着,在各自的忧伤中独行,任思绪在窗外的红水河河面上缓缓淹没。
我们还是围坐在方桌四周,要了一壶龙井茶,一盘瓜子。然后喝茶,抽烟,嗑瓜子。老大面朝东,我面朝西,老四面朝南,面朝北的位置空着。那是老二的座位。这也是我们多年的默契,谁坐什么位置,不知不觉地约定俗成了。
老大将108张扑克牌,用两只指头夹着,一张张往外飘。不同花色的扑克牌,连同老大纷乱的思绪,飞了一地的惆怅。
我在嗑瓜子,将瓜子皮用力往外吐,吐向最远的地方。瓜子皮像一枚枚空子弹壳,心事重重的躺在墙角。
老四也不闲着,嘴里叼着烟,吸了一口,仰起头往空中吐烟圈,然后看着烟圈一点点扩散。
......
然后喝酒。我们一直喝到深夜两点,小城都睡着了。除了灯光在激情绽放之外,一切热闹都在尘埃下落定。窗外,红水河的流水声,成了夜幕中小城的独唱。
老二去哪里了呢。整个晚上,我们心里都在重复着一句话。然后喝茶,抽烟,喝酒,然后我们什么话也没说,我们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我们又分明在交谈,交谈是无声的,别人听不见,我们自己听见。
比如老大在想什么,老四要说什么,我知道什么,不用出声,不用眼神,表情都已经明了一切。
红水河畔的这家古典鸡大排档,临河而居。夜深了,水面上的雾岚夹着一股股夜的寒气,顺窗而入,浸击着我们的肌肤,微微的凉意,慢慢占据了我们的心。
唯一能说话的,是一两只蚊子,挨个附在我们的耳朵上,嗡嗡作语......

(作者简介:苏湘红,男,1968年10月出生,先后在《星星诗刊》《广西文学》《微型小说月报》《小说天地》《骏马》《当代小说》《飞天》《红豆》《青海湖》、《参花》《澳门月刊》《三月三》等报刊杂志发表中、短篇小说、小小说、散文诗、诗歌300多篇,个人作品集《恐惧》由广西人民出版社出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