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具有开拓意义的新的生活领域的文学叙写

      ——小说《大业清晨》序

              作者：韩鲁华

     年节互致祝福问候中，王海发来赵江的长篇小说《大业清晨》电子稿，并以他憨厚直率的口吻让我给写个序。沉浸在贾平凹《消息》手稿复印件中的我，站在窗前望着草堂寺的藏书楼和南山上皑皑白雪，还有蒙蒙胧胧的国家藏书馆，怎么也缓不过神来。良久，回复到：王兄为咸阳文学领头羊，写序比我更合适！若为兄硬派的活，那就勉为其难试试看。

     现在读书很慢，断断续续用了两个多礼拜，看完了这部30余万字的《大业清晨》。阅读完这部长篇小说，闪现在我脑子里最突出的印象是：行业写作与空间叙事。

   物业管理，在我的印象中，是上世纪90年代兴起的一个新盛起来的一种行业。随着各种类型住宅小区如雨后春笋般生长起来，为小区的物业管理应运而生的勃勃生机。

     几十年下来，可以说已形成一个庞大的社会行业。这是一个新的社会生活领域。对于这一生活领域的文学叙写，在我有限的阅读范围内还未遇到过，这部《大业清晨》是我阅读的第一部有关物业管理生活的作品。因此，就我的阅读经验而言，我虽然不赞成以行业来划分文学书写题材，也不得不承认，这部长篇小说，还是一种具有开拓意义的新的生活领域的文学叙写。

     正因为它是新的生活领域开拓性的文学书写，也就势必要面对所带来的新的艺术书写问题。比如，如何处理行业生活与一般的生活的关系，如何处理行业工作程序书写与日常化的生活的关系，如何处理书写职业中的人物与生活中的人物的关系等等。从作品实际来看，作家已经意识到了这些问题，在具体的艺术叙写中，尽量将物业管理工作生活与人们的日常生活结合起来其间，虽然花费大量笔墨叙写物业管理的日常工作，同时，这管理工作又是与日常生活紧密相连接。这就构成了一种管理工作与日常生活共构的艺术书写结构。

     这就犹如两个同心圆，管理工作生活套在更为广阔的日常生活之中，它们共同指向的是人及其生活这个中心。这实际上也就是两种生活空间的艺术建构，并在这种空间之中，还包含了更多的小的生活空间。

     其实，在阅读的过程中，就其叙事艺术而言，深深感到在小说叙事中，吸纳的影视艺术叙写的因质，比如蒙太奇的叙事手法，场景空间转换的叙事手法等。尤其是后者，是这部小说的一个最为基本的叙事手法。小说故事或者情节的推动，就是在多种场景空间转换中得以实现的。

     小说叙事结构的主要场景空间，自然是名为佳境•国际村的鑫达州物业公司，这里是整个作品故事情节的各个关节点展现的场所，各种矛盾、各色人物等，在这里得到充分的展现。与此相连接的是几个人物生活场域空间：黄绵绵的小鸟儿时装店、朱豆豆的眉间雪茶叶店、刘晃的疾风车吧、旦心的汇通夜市汇通面摊等。这是如上人物的社会工作生活空间。纯粹的个人家庭生活空间，着重叙写了秦朝来人、黄绵绵与朱东风等的家庭生活。还有医院、乡村等，则是更大社会生活空间的拓展。如果说这些主要是对于人们社会生活与家庭日常生活的叙写，而其间隐含的是不同人物的个体情感生活空间。这是深层次的生活空间。

     构成个人情感生活内在驱动力的核心，则是黄绵绵的情感生活结构。作者的笔触，随着情节的发展，来回调动于这些场景空间之间，或者，作者在来回调动这些空间场景中，故事情节得以发展，人物性格在层叠空间场景的叙写中，得以发展深化。这就犹如摄像机的镜头来回移动，拍摄下不同场景的人事言行情景。就此而观之，我们亦可以将其视为是一种蒙太奇镜头叙事方式。

     这就自然而然地将人物形象塑造与生活空间的展现融合在一起。可以说，朱笑蔓、黄绵绵、旦心、庞红枫，刘红梅、秦朝等人物，从不同的生活角度，揭示着社会生活层面与人的精神情感内涵，使得作品呈现出思想内涵的相当的丰富性与复杂性。从这里，可以看到作者具有着相当的把握人物性格艺术才能。

     可以说，作者很会写人，这就是抓住人物性格的主要方面，不遗余力地加以强化，让人一看就知道这是怎样性格的人。 很显然，该作在书写人物性格上，采取的最为重要的艺术表现方式，就是矛盾冲突下的人物比对。

     物业与业主是社会层面的两种力量或两种人群，他们之间似乎是一种天然性的矛盾的两个方面。从总体上来看，就是书写这二者之间的矛盾冲突，以及二者的矛盾化解寻求其间的平衡。

     所以，这构成了作品整体艺术叙事结构。在这个总体叙事结构中，又有着具体的、家庭的、个人间的矛盾冲突。这些具体的矛盾冲突，就犹如生活网络上的不同网格。网动则网格亦随之而动，同样，网格动整个网络亦随之而动，它们之间形成了一种互动的网格结构。

    在这网格空间矛盾冲突中，最为重要的，也是具有牵引作用的是朱笑蔓与黄绵绵的矛盾冲突。从人物塑造角度来说，毫无疑问朱笑蔓是作家重笔浓墨书写的主人公。朱笑蔓就如这部小说人物叙事的主干，所有的人物都与建构起某种关系，正是在这些与不同关系的展开推进中，完成着不同人物的性格塑造，同时推进着整体故事叙事的发展。

     朱笑蔓具有着不同的角色身份。就工作的职业岗位而言，朱笑蔓是佳境•国际村的鑫达州物业公司的经理，自然处于物业管理公司的核心地位，一切矛盾都集中在她这里，通过处理工作矛盾，显示出她的才能与人格魅力。同时，她还是父亲的女儿、妹妹弟弟的姐姐、儿子的母亲，以及前夫的前妻。更为重要的是，她是曾经的同学、爱情竞争者、现在的业主黄绵绵的情敌。

     工作、家庭、情感等多种生活构成了一种生活空间的网，她那既有着自己人生理想追求而又富有源于内在生命情感的爱心，他表面看起来柔和，而内心则非常的刚毅，或者，在社会人生的摔打中，从柔和走向了刚毅。他待人虽然宽厚，甚至不断地忍让，但绝不失去原则，遇事沉稳，处事果敢。而且，她也有自己的精神情感，有着自己的脾性。其中，在处理她与弟弟妹妹的关系上，表现出一位大姐情感胸怀。尤其在处理与黄绵绵的情敌关系上，表现出坦荡、大度与忍让。表面看她似乎处处在黄绵绵面前表现的很软弱，但实际上她的内心世界，特别是在爱情心理上，则是非常自信强大的。

     所以，表面看似乎是黄绵绵的不断进攻主导着它们的情感矢向，旦实际上是朱笑蔓以自己强大的内心力量与宽厚的精神情怀，规约牵引着二者矛盾冲突发展走向和性格发展趋向。这条爱情冲突主线，她才是真正的主导者。与之相对抗的人物是黄绵绵。黄绵绵是一个具有相当复杂性格的人物。她敢恨敢爱，为人坦然大方，且富有公正侠义之心。但问题在于，表面看她处处表现出一种强势，但实际上她于内在情感心理上，则是软弱的。她是以强者的姿态，掩盖着她那柔弱的内心。表面看她以强势对朱笑蔓发起了一次次猛烈的进攻，但在一次次挫折中其内心更加虚弱。人的内在自卑软弱心理，常常以强势的外在行动表达出来，并非是真正的内在情感精神的强大。也正因为她的不自信，朱笑蔓的出现，使她感到爱情危机。也正是这种内在的爱情危机感，促使她做出了错误判断，将朱笑蔓视为爱情假想敌。扭曲的精神情感心理导致她变形的极端行为。

     这自然尤其个人生活经历环境特别是家庭环境方面的原因，她几乎是不相信亲情，更不相信人与人之间存在真情。她将个人的情感精神转化为与物业也就是朱笑蔓对抗的内在驱动力，进而成为业主的核心力量。从描写中可以看到，一次又一次地对抗物业，都是他发动起来的。但问题在于，她这种扭曲的精神心理，与她所要追求或者达到的目的，却愈走愈远。

     随着朱笑蔓新的爱情生活的出现——虽然还是朦胧状态，也正是在亲情与友情的促使下，她的爱情假想敌也在逐渐的消解，精神心理情结也渐渐地得以化解，回到正常人的情感精神状态。

     也许，正因为这种蒙太奇式的空间叙事与人物性格在矛盾冲突中展开故事情节，使得整个叙写张弛交替，小说读起来清晰而酣畅。这是一部好读的小说。

     最后要说的是，正如前文所言，蒙太奇式的场景空间叙事与人物性格矛盾冲突叙写相结合，在许多方面很是适宜改编成影视剧作。或者说，它已经具备了影视剧所需求的诸多元素。以上便是阅读这部长篇小说的粗浅感受，权作序。

【作者简介】

     韩鲁华，西安建筑科技大学教授、当代文学研究中心主任、博士生导师，文艺学、美学学科带头人。兼任中国当代文学研究会理事，陕西省委宣传部文学阅评专家组成员，陕西省作家协会评论委员会副主任，陕西省第八、九、十、十一届哲学社会科学优秀成果奖初评评委、陕西大学语文学会副会长、陕西省社科联重大项目评审专家、省柳青文学奖评审专家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