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的又岂止是五月,是梦里
谢卫
说来惭愧,我虽然是寒门里出生的穷孩子,但我每天上桌吃饭却偏偏有点挑食,对胃口的,自然大快朵颐,多多益善;而不对胃口的,因为味同嚼蜡,自然敬而远之,甚至弃之若蔽。读书也一样,好书百读不厌,因为我始终觉得,无论对我还是对任何人而言,一本好书,永远就像一坛老酒,只会越品越香。更进而言之,一本好书,它又像一颗璀璨的明珠,无论任何时候观赏,它都能闪耀动人的光彩。一言以蔽之,一本好书,它就具有这种独特的魅力,比如朱自清的《荷塘月色》,其中的“曲曲折折的荷塘上面,弥望的是田田的叶子。叶子出水很高,像亭亭的舞女的裙”,将荷塘的景色描绘得细腻而生动,这样的语句优美不优美?那清新、典雅的语言,是不是如同涓涓细流,滋润着我们的心田?我们反复阅读,是不是在品味那如诗如画的语言之美?
此时此刻,我手里捧着的,就是这样的一本好书,它的书名叫《道轨边的芦花》,作者叫卢金玲。看到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名字,大人先生们或许要皱眉头了:山不言自高,水不言自深,一个无名之辈,也敢说写出一本好书?是不是有点“癞蛤蟆坐金銮殿——痴心妄想”的意思在里面了?我得说,且请先收起你的傲慢和偏见!因为年前我曾经写过一篇《这哪里是道轨边的一朵朵芦花,它们分明就是散落一地的珍珠玛瑙一一我读卢金玲女士的散文集<道轨边的芦花>》,并且我坚信,所有读过这篇文章的看官,至今眼前都依然会呈现着那“散落一地的”——被我誉之为“珍珠玛瑙”般的——飘飘扬扬的那“一朵朵芦花”,而我今天,此刻,尤其渴望对其中的一篇散文《梦里依稀五月香》,来进行重点推荐,来与大家共同鉴赏,来一起分享和品味那如诗如画的语言之美。
在写作者队伍里面,这位叫卢金玲的女士,的的确确跟我一样寂寂无名,但她笔下的文字,却跟她外显的气质一样柔美优雅而富于灵性。
就以这篇散文《梦里依稀五月香》为例,它以“清晨,鸟雀在檐下,叽叽喳喳地吵闹着春夏”开篇,紧接着就是开宗明义:“已近端午。连日的梅雨,来的(得)性急,一改春日的温柔无声,沙沙地冲刷着天地,将前阵子的闷热驱赶殆尽,只留下暑天到来之前那饱含水汽的最后清凉。”
“已近端午”,短短的四个字,是不是就已经点明了时间背景,让我们迅速将思绪带到了这个特定的传统节日前夕?而“连日的梅雨,来得性急,一改春日的温柔无声”,这是不是水到渠成地运用了一种对比的修辞手法,将梅雨与春雨进行了对比。尤其是“沙沙地冲刷着天地”这句话,是不是从听觉角度入手,形象地模拟出了梅雨落下时的那种声音,让我们仿佛感觉那连绵不断的雨声,简直犹如在我们耳边回响?它是不是增强了文字的画面感和感染力?
“那时生活清贫,但接近土地,田间树头,从春上开始,就有各种长出来的可以吃的东西:早春新发的草茎的嫩根,从土里一节节地拽出,挑出那节泛黄的,还没冒出土来的嫩茎,在衣角擦去泥块,放在口中便能嚼出甘蔗的清甜来。”
请注意!不,请记住!这是在“衣角擦去泥块,放在口中便能嚼出甘蔗的清甜来。”因为,“那时,放学到家,看衣角上所沾泥土的多少,便知当日所接受土地的馈赠有多少。”
“搬来一个板凳,蹬板凳上树,一步便可以超过一队仆仆向上的蚂蚁。”
这样的一段文字描述,是不是充满了童趣与灵动性?它描绘出一个人借助外在工具——板凳,试图通过一种捷径来达到超越的目的。板凳在这里是一个关键的道具,它象征着一种辅助手段,一种可以让人快速登高的凭借。这种借助外物实现超越的方式是一种非常直观的动作呈现,让我们仿佛看到一个调皮的孩子或者是一个狡黠的人在树下搬起板凳,然后迅速蹬上去的画面。而“一步便可以超过一队仆仆向上的蚂蚁”则进一步强化了这种对比效果。蚂蚁是一种渺小却又坚韧不拔、脚踏实地努力向上的生物形象。它们“仆仆向上”,这个词生动地表现出蚂蚁在攀爬过程中的那种忙碌,那种持之以恒,那种一步一个脚印,那种锲而不舍……相比之下,人类却通过搬板凳上树这种方式,很轻松地在一步之间,就超越了蚂蚁千辛万苦的努力。这一对比,是不是形成了一种诙谐而又鲜明的视觉和心理冲击,让我们看到了人类智慧与动物本能行为之间的这种显著差异。
再来看这一段,“随着桑果的成熟,井台边的艾草也郁郁葱。母亲喜欢艾草香,说艾草晒干可以驱蚊,但我只是单纯地知道,闻到艾草那醒脑的香味时,就到了端午节,马上就会吃到甜蜜的香粽……”
桑果的成熟是一种季节的标识,它暗示着时光的流转和自然的更迭。而井台边的艾草郁郁葱茏,“井台边”这一地点的设定,为整个画面增添了浓郁的环境氛围。艾草在这里不仅仅是一种植物,而且它与母亲的喜好紧密相连——母亲喜欢艾草香,并且深知艾草晒干后的实用价值——驱蚊,这一细节,充分体现出母亲的许多生活智慧,都是从长期的生活经验中积累出来的。不仅如此,作者通过艾草那“醒脑的香味”,马上就联想到那“甜蜜的香粽”,于是节日的美好氛围,便立刻跃然纸上。
如此活色生香,如诗如画的文字,香的又岂止是五月,是梦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