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春天,去村子里走走
陈玉珍
春天的季节,倘若是在乡下,最喜欢去村子里走走。
老宅和新村,被一条宽大的街巷一分为二。左边高屋新瓦,右边泥墙篱笆,新村与老宅,泾渭分明,却又相应成趣。
顺着曲折的街巷往里走,红色的瓦,泥巴的墙,各色的花,走到哪里,都像是一幅吴冠中的画。金黄色是属于迎春和连翘的,不经意之间就会把沟渠和空地填满;桃花、杏花倚着篱笆和短墙,一不小心,就把半个身子都举到外面去了。任谁走到它身子底下,都忍不住把艳羡的目光往它俊俏的身子上洒。倘若恰好遇到这家的主人,刚刚打开门栓,一准儿会热情地邀请你到院子里坐一坐,临走还不忘和你相约,“到时候来吃杏哈!甜着呢......”
也还有一些无人居住的老宅,像是断了鼻的老茶壶,在阳光下沉沉地睡着。有些院墙已经坍圮了,漏出很大的一个豁口来。皲裂的木门看上去摇摇欲坠,主人索性也不关,无所事事地敞开着。一些小动物,比如短尾巴的麻雀和长尾巴的喜鹊,便顺势搬了进来,安心在廊檐下、树杈上做窝。院子里的榆树和香椿大都上了年纪,枝桠旁生,遮蔽了院子的大半个天空。一到春天,榆钱满地,椿芽满枝,采摘的人来了一波又一波,空寂的小院就热闹起来。
院子中间还有丛花椒树,筋骨饱满,一看就是主人家早年间种下的。这个季节,刚抽出些许新芽。这些植物中的天才,不知道得多有想象力,才创造出了这么好闻的自己。采下来的椒芽,拿回去往加点盐,腌制一下,或者配上几个刚出窝的鸡蛋,摊成鸡蛋饼,那滋味儿,别提多么鲜美了。这样的美味佳肴,也就这个季节才能吃到。古人谓之“春菜”。
西墙根下,主人家开出一块不规则的菜地。莴苣还小小的,韭菜却已经有一指多高了----古人说,春韭秋菘,都是难得的美味。不知道主人会啥时候回来呢?想来不会很久了吧?韭菜们从不为自己的收成担心。
有人住的院子,光景就截然不同——门前大都用红砖整齐铺过,两侧也依样辟出一小块菜园。虽比不上城里的花园阔绰,却自有一番自然天成的趣味。油菜、香葱、菠菜......那些在餐桌上冒着香气的名字,几乎都能在这里找到自己的家。
倘若地方足够宽敞,梨树、核桃树、苹果树、花椒树,也是要种上一些的-----即便是只种了一棵,也一样会不管不顾地绿着,结的果子足够一家人嚼用了。剩下的还可以拿到集市上卖些,那便是意外的收获了。
春天的时候你去做客,有时候还会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果树的枝桠上挂着一个个袋子,里面包了石块。乡民们管这个叫作压枝,是方便果树挂果用的。有了它们,果树就能更好地分叉,受光面积增加,结的果子也就更多。
等到果子长得差不多大小了,果农们还会给它们穿上一件小衣---有的是塑料袋做的,有的是特质的纸袋,都用线绳收了口,护着它们安然躲过虫害。
在乡下,这样简单又实用的小小“伎俩”几乎比比皆是。
当然,也不是每个地方都能被利用起来。乡民们管不到的地方,小草和野花们就会在那安家。地闲春草绿,说的就是这个道理---这天底下,哪有一片土地是不能安置一抹绿的呢。再荒凉的地方,也终将有生命可以抵达。
至于苦菜、灰灰菜、荠菜、面条菜......它们会不请自来,从不犹豫,从不矜持。随手在田里扯一把回去,为爱人洗手作羹汤,光是想想,就已经觉得十分浪漫。用来清炒,或烧汤,颜色都青碧可爱,像极了一碗春光,盈盈泱泱。想必吃它的那个人,也一定会心生欢喜。
在乡下,一切都随性着,安逸着。村头的石碾子晒得热乎乎的,我们坐上去,就觉得自己很快活;天上的云彩已经白得不像话了,春风一吹,几乎就要化了。闭上眼睛,假装自己是颗棉花糖,戳到哪里都软塌塌的,觉得十分快活;抑或跟着一缕风风,在田野,在水塘,晃荡着,没有什么方向,也觉得十分快活……
人家门前的石磨盘,又吱扭吱扭地响起来了,村里的大娘婶子们,一圈一圈地推着磨盘,把豆子磨成面。地头上的灰灰菜长得很旺了,薅一把洗净了,在院子里晾着,等着回家做菜豆腐去呢……
远处,河里的水哗哗地淌着。春水年年绿,春林年年长,这么想着,一年的时光就过去了。明年,还会有一个更好的春天,在等着我们去发现和寻找.......
作者:陈玉珍,笔名蓝茵,济南市槐荫区实验学校政教处主任,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山东省写作协会会员,山东省散文协会会员,多篇文章散文、诗歌发表于《中国教师报》《语言文字报》、《文化大观》《当代小说 》等报刊杂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