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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宋红莲
山里人封闭的时间长，谈起年龄时，喜欢问“你属什么？
秀秀从小就不太喜欢十二生肖，也不知道自己属什么。她认为多彩变幻的人生，怎么能用这么几种类别来简单概括呢？秀秀认为应该是自己喜欢什么就属于什么，比如，她喜欢黄花山，尤其喜欢黄花山上漫山遍野盛开的黄花；她认认真真的把它当成自己的属相，喻意一生平安吉祥、幸福自由。
秀秀一生下来看到的就是大山、石头和贫瘠的土地，她的童年是与贫穷和艰难黏合在一起的。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她从小就跟在父母的身后干些力所能及的事。比如说捡鸡粪，寻猪菜，喂鸡之类；长大一些之后，便跟着父亲放牛，跟着母亲捡黄豆之类。她最中意的，是和母亲一起到黄花山上的黄花田里采摘黄花。活儿轻松，只要手巧，她能赶上母亲的灵活度，能和母亲采摘得差不多的斤两。回家的路上，她背着小背篓，走在母亲的前面，十分的自得意满。
收获季节的黄花，是几天一成熟，必须几天一采摘；和绿豆黑荚、辣椒红脸等庄稼植物一样，黄花天天开出一满田黄色的细喇叭花，仿佛有满腹心事，急需要向天上的神仙和地下的凡人诉说一样。
秀秀总是喜欢看这满山满田的黄色的花朵，总是大清早的，趟着露水，从田埂子上走过来，走到这边山坡上来采摘黄花。
她的小手越来越巧，采摘的速度越来越快。随着一年一年茁壮成长，她的母亲越来越赶不上她了。
她对母亲说：“妈妈，你去收黄豆吧，这些黄花留给我一个人采摘。”
黄花的收获季节正是七月八月，秀秀读书正放暑假，母亲完全可以放心的交给秀秀来采摘。
同时，现在也正是黄豆收获的季节，母亲要抓紧时间收割黄豆。收割黄豆的活路比采摘黄花的活路要重，秀秀的稚胳膊嫩腿还干不了这活，这样合理分配是再好不过了。
秀秀在田里采摘黄花，从最初的仰起脑壳伸长胳膊，到渐渐露出脑壳露出身影，秀秀看着看着一年一年长大，长成了大姑娘。
出售黄花，分干货湿货。湿货是新鲜的，需要第二天赶早出山到集市上去卖。秀秀和母亲一人背一篓走出去，秀秀的人长得漂亮，嘴巴也甜，很快就卖了出去。从此以后，再也不必要让母亲多操心了。即便是干货，到冬月腊月，等到秀秀放寒假回来，也能销完。
母女闲聊时，秀秀曾问过母亲，“你的属相是什么？”
母亲说：“这我知道，属兔，黄豆田里经常跑的兔子。”
在母亲的生活当中，兔子的印象很深，黄豆的印象很深。
在黄豆收获季节，母亲都是着急忙慌的收割完了自家田里的黄豆，便集中时间出门捡黄豆，和拾稻穗一样。自家的田地有限，收上来的黄豆要卖钱，要供自己生活，要供秀秀读书。只有捡回家来的黄豆才可以奢侈几回，焖豆豉酱，做干子豆腐，多多丰富自己的菜品。秀秀读初中和高中，大部分都是吃的这些酱菜。
秀秀曾问过父亲，“你的属相是什么？”
父亲毫不犹豫地回答了上来，“属牛，耕田的牛。”
秀秀笑了起来，这一辈子，父亲尽在与牛打交道。集体时期，父亲是个牛倌，同时一块儿拉扯过四条牛。四条牛如同四座窑口，什么东西都吃，什么东西都呼呼地吃。因为到处都是庄稼，闲堤闲埂少，农闲的时候还好对付，农忙的时候就只能上山割草回来给牛吃。所以，村里当牛倌的都是强壮劳力，都要能一次挑一两百斤青草回来的男人。所以，父亲的印象最深的也是牛。
后来，分田单干了，人多田少，秀秀的父亲就仍然当起牛倌，养殖肉牛。丰草季节，就在村子附近放牧，枯草季节，就搬起铺盖帐篷上山。
秀秀就曾帮助父亲照顾过一条小母牛，她跟它取名叫“山秀”。她俩从小就在一起玩耍，小时候，秀秀始终舍不得山秀这个玩伴。父亲要去远处放牧时，就会把山秀交给秀秀，叮嘱她，“别跟它玩得忘形，摔到崖坎子里了。”
秀秀说：“知道。”
秀秀看着它吃草，傍着它睡觉，只要山秀一动，到了崖坎边，秀秀就要把它喊回到身边来。
秀秀和山秀的感情，超出了人与动物的感情，上升到了姐妹的情谊。
山秀是母牛，每年都要为秀秀家下一头小崽牛。秀秀家把它当成了一个宝贝，秀秀每年放假回来，都要和山秀呆上一段时间。
今年热天，已经在外面上班的秀秀回来，却和山秀闹了个不小的笑话。
秀秀今年找了个男朋友，带着男朋友一块回山村来了。
路上，正好遇见父亲赶着牛回村。山秀看到秀秀，原本平静的眼眸瞬间亮了起来，大大的牛眼里满是惊喜与兴奋。它欢快地甩动着尾巴，尾巴像是被赋予了生命，在空中划出一道道活泼的弧线 ，紧接着便兴奋地撒蹄朝她奔过来。
山秀个子大，蹄脚健，跑起路来哒哒作响，有力的牛蹄踏在地面上，溅起一些尘土。它一边奔跑，嘴里还不时发出“哞哞”的叫声，那叫声高昂又急切，仿佛在呼喊着秀秀的名字。
秀秀的男朋友吓得大惊失色，拽起秀秀的手回头就跑，“秀秀，快跑！”
秀秀大笑，“跑什么，它是来迎接我们的！”
男朋友心有余悸，将信将疑，“是不是真的哟？”
山秀跑近秀秀，围着她转着圈儿蹦跳，脑袋亲昵地蹭着秀秀的胳膊，喉咙里发出轻柔的“呜呜”声，还时不时用舌头舔舔秀秀的手，撒起欢来。
秀秀父亲看在眼里，也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的声音倍儿响，像闪起的雷电，滚落进黄花山的沟沟壑壑。
编后语：这篇小说运用了“二次元”的写作概念。二次元创作常重角色情感与奇幻设定，这篇小说内核有相似之处。在角色塑造上，像秀秀对黄花的喜爱、和山秀的深厚情谊，都赋予角色鲜明情感，好似二次元里主角独特羁绊，让人物鲜活。情节推进中，如秀秀采摘黄花时的成长，以细腻日常展现蜕变，类似二次元用点滴描绘角色成长。而黄花山、黄豆田等场景，虽无奇幻元素，却像二次元构建的独特世界观，承载着人物的生活与情感，成为故事不可或缺的背景。
注：此文在《中国作家网》小说版第一篇展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