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师长，您一路走好！

文/李建印

      2025年2月19日18时许，陪同孙女学习英语，坐在家长等候区的矮沙发上，用电脑写当天的作业。手机“咯噔”一声，寻思这上午刚去百公里外，吊唁了一位战友的母亲，急匆匆的赶回来接送孙子孙女，不会有什么事吧？但我还是换到手机协同的界面，搜索一下，在朋友圈看到了情况。

    “长弓”是老师长張魁的微信名，在他朋友圈里，映入眼帘的是“讣告”两个字。我心里咯噔一下，莫非这老人家走了？看到发布人是他两个儿子，确信无疑。

    老人以88岁离世，说起来不是太大，但心中确实难舍。

    刚才，和37年多未见的战友同乡李道生，在“环球购物中心”G楼一层一家烤肉店里，15块钱10串烤肉没有吃完，议论清明节后同乡战友到坦克师服役五十个春天，请这位复员后担任了二十多年村委会主任、党支部书记老模范介绍他的事迹，一起回忆在坦克47团服役往事，谈到他们营历任营长情况，就说到了张魁老首长。

     我停下敲键盘的手，慢慢的回忆着和张师长交往的点滴。觉得作为师里第九任师长，他的老下级，坦克12师唯一由新兵到师长的我，还是要写点小小东西，算是对老师长的感激与怀念。

    想起来先后担任坦克12师师长职务。

    我们师先后经历了10任正式师长，没有一个重姓。张师长是第五任，是我们师组建时坦克47团一营副营长，最后提升到师长岗位，算起来，也是由北京长辛店第二坦克技术学校开始学习专业，成为坦克驾驶技师，13年后的1969年，随着全师由天南海北调防部队，驻防甘肃酒泉与嘉峪关地区。军龄比我出生年份还早一年。年轻时进步比较快，我入伍时，39岁的他，已经担任了快两年副师长，是由我先后服役15个年头的坦克47团副团长越级提升起来。张师长1985年任职，我2004年担任第9任师长。

想起来第一次远远看到首长

     1976年4月中旬，在酒泉到金塔公路8公里处参加生产劳动的我们，有幸到10来公里外的师部参加大会。会议是由师里副政委主持，高增全政委讲话，会议主题是拥护党中央4月7日的“两个决议”。当时主席台在师部操场西侧的土台阶上，我们坐在自己背包上，听着主持人介绍参加会议首长。一个新兵能够见到师里这么多首长，真正是兴奋无比。但一想到这是批判邓大人，也不清楚到底什么情况，参加完会议也就过了。但返回途中，带队的新兵排长季焕银告诉我，那个张副师长是三结合干部，最老的副师长比他早18年兵，人家排挤他，有次师里开会，是常委的包括部长在主席台就坐，他不是常委只能在台下就坐。这个话，在我心中留下了深深印象。

想起第一次坐在火炉旁听他谈话

1979年元月，我在坦克47团政治处组织股担任干事，经过选拔与理论和排除故障考核合格，最后到坦克45团，要在嘉峪关城楼西侧的黄草营西南山驾驶场进行实车考核，包含昼间、夜间障碍物与限制路驾驶，最后一个项目是夜间单车道路驾驶。有一天时间准备，我们到达到，与我一起参加考核的1972年入伍陕西大荔战友任转军，叫我去距离三公里多远的45团团部，看望副师长兼团长张魁。我说我不熟悉，任告诉我，张副师长担任营长时，他是营部通信员。

     我们两人踩着沙石与厚厚浮土，步行来到了团部大院，经过手续来到了团礼堂西侧几排平房，搞清楚那个是团长宿舍兼办公室，报告进去。敬礼之后，任转军讲，副师长，我带一起参加考试的李建印来看看你。当时所谓看，那是真正空手去看看，说说话而已。我认真看看眼前这位大个子，身材魁梧，面色红润，一口河北普通话，十分的随和，请我们与他一起坐在火墙旁。询问我们考试准备情况，了解45团对考核保障情况。当我们汇报场地准备不错，车辆由坦克46团来的技术员王保洲进行试车，好似有几台不大行，正在调换。他静静的听我们介绍，让人感觉到外面风特别大，天非常冷，室内的火墙和首长带给我们的是温暖。我们说的不少，人家张副师长听的专注，但没有任何表示，你从他脸上，看不出来心里想的是什么。而我作为一个年轻机关干事，在副师长面前十分紧张，坐的是端端正正，一直望着这位长者与首长。当任转军再一次称呼副师长时，他终于说话了，我现在就是团长，不是什么副师长。这时，转军战友不知深浅的讲了一句，“人说起来，你还是副师长”。作为一个新兵，这句话听起来，好似不那么合适。但人家张副师长只是说，我干好团长工作就行了。尔后，这位我军上世纪50年代，有前苏联教官参与考核评定的坦克驾驶技师，向我们传授了如何发挥好，考核出真水平的经验。返回路上，我说转军战友，你真会说话，怎么是“说起来还是副师长”？战友笑了笑，当时紧张，顺口说了出来，现在想起来有点不好意思了。我想一个当了5年多副师长的人，现在又下放担任团长，他能够这样冷静认识，清醒定位，让我内心特别钦佩。那次考核要求特别严格，45名考核对象，三大项全部合格，被师里通令授予一级坦克驾驶员（那时，取消了驾驶技师，一级就是最高等级），仅有我与坦克45团赵泽兴、坦克47团一营一连张存怀3人。

第一次与首长讨论学术论文

    1987年有一天，午餐时到同年入伍战友任玉印家中，与当时通信营几位干部一起为玉印战友小孩出生庆祝。他们提出这西凤酒假的多，没有人喝，而年轻的我，放开喝了一瓶上班去了。刚到办公室，就在我们侦察科隔壁办公的张师长站在门口，喊“李建印你过来”。进到首长办公室，首长没有看我喝高的样子，开玩笑说：老胖子，有个事情商量下。我打了激灵，想着什么事情，师长竟然要与我这个参谋商量。尽管当时正连职已经5年多了，但在一个担任了11年副师长才提升为师长面前，什么也不敢说。师长说，前边你写的关于装甲兵反空降作战的学术文章，我看过了，得再修改修改。他让我坐下，给我讲坦克兵反空降优势与不足，讲了他对苏军空降作战研究想法，提出如何以快制快反，如何以首长决策快，机关协调快，实现部队行动快，紧紧围绕快字做文章，不求全歼，先求打乱；不占山，以平面对平面；不控点，以多点对多点等等。首长讲的是那样认真与专注，表达的那样清晰与具体，但我感觉到，这位老坦克兵，这半辈子把坦克兵研究透了。

想起来第一次乘首长车吃苹果

      1987年秋季，我随师首长机关，参加21集团军在河西张掖以东地域组织首长机关反空降演习。正是在这次演习中，我这自以为是的老参谋，在讨论如何迎接裴怀亮军长带队检查考核会议上，以自己不成熟的发言，对师长定下的决心提出自己看法，搞的人家会议不能按时结束。师长耐心听取我的发言，与时任参谋长常晓乱商量后，同意我所提建议，让我一时感觉到自己不得了。事后有人说你瞎逞能，看着如何吃亏。但我们师的演练非常成功，经过大家共同努力，实现了以快制快，以机动对机动的决心，接到上级命令8分钟，反空降部队开始行动。包括后来全国著名词作家与诗人屈塬在内，对作战文书进行了大胆改革，比全军实行填空式命令早了几年。演习成功了，我的压力增大了。两天后，集团军组织参演全体人员，向酒泉、嘉峪关地区机动，集体察看地形。我有幸坐在张师长车上，张师长对我演习中表现给予鼓励，给我减压。为了让我真切感觉到他的关怀，他拿出带的苹果给我吃，也在车上教我如何一次削好苹果。看到首长在动中这样熟练的削苹果，而且皮一点也没有断的情况，既感动又羡慕。削好了之后给我吃，我再三推辞不行，只得吃了。他边削边给我讲吃苹果的好处，削苹果时如何掌握，真正如邻家大叔一样，亲切随和。次年4月，我在干部制度改革中得以提升，提前晋职，成为正营职干部。直到几年后，我担任团参谋长，老家寄来苹果，去25医院看病的我，知道了师长在那里住院，就带了一塑料袋苹果，大致20来个秦冠，算是还了师长当年青香蕉的账。

  想起来首长在老城招待我们吃

饭，我想来这老城一是银川老城，一是海南城迈老城。

     老首长在宁夏军区参谋长岗位退休，我仍然在岗位工作。到了宁夏参加集训，总想利用集训前半天空闲，去首长家里看望，尤其是与当年在师里军人服务社担任服务员的阿姨见个面，说说话。尽管当年认识不熟悉，但一想起来，副师长、师长的爱人就在服务社里卖菜，一个胖胖的阿姨，见面十分热情，让人感觉到亲切。现在在银川见面了，她感觉到见了我们从酒泉来的人，特别兴奋，不断说这说那，问这个家属，问那个老人，让我们这些后来人，感觉到他对师里官兵与职工感情真正是杠杠滴。特别问起来与他一起几位家属小孩情况，让人感觉到她把这些小姐妹真正装在自己肚子里。说说话，老师长就张罗着请我们吃饭，他亲自打电话，联系吃饭地点，安排宁夏特色小吃。原来不喝酒的他，也喝上那么几杯表示意思。最后自己去结账，让我们年轻人吃得愉快放心。

    后来我也退休了，知道首长在海口解放军928医院住院，我与夫人去看望老人家，他先是关切询问我，腰椎间盘突出现在什么情况。我马上回答，托您的福，按您过去传授的方法，注意保护，现在基本没有太大问题。想一想，我1999年得了重度椎间盘突出，是他老人家告诉我如何治疗，电话里详细讲解构造连接，叮咛我保护好“纤维环与胶原质”。刚出院，他就在老城安排我们几位老部下，过年时带家人聚一下。老人亲自选择饭店，亲自点菜。也点了海南东山羊，让我们品尝。我故意问老人，你不是不吃羊肉，怎么点这个。老首长笑着说，我三十年不吃羊肉，不清楚有什么好处。后来退休了回到师里，李建印反复劝我吃点羊肉，一不留神吃上瘾了。想想，在牧区工作了几十年，不吃羊肉真正后悔。有位在场首长说，张师长是没有请过人吃饭，今天请我们，实在罕见，我马上说，在银川早已请过。张师长曾经说过，风气好，不用请，该用就用，该提就提，官不是吃喝出来，是你干出来的。张师长以自己为例子说，我没有请过人，也不早早提升了。咱们单位过去没有请客送礼这习惯，五湖四海是我们师的传统。

    老人已经离我们远去，这短短时间，写不出什么好文章，只能是表示自己对老首长怀念与感激。

愿张师长一路好走！

2025年2月20日上午于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