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狮子头今天不打架
卫艾云(安徽)
春节时,我们在紧锣密鼓地张罗着新春文艺活动,民俗团队里有玩舞狮的。从外地回来的小侄子,头一回见,自然是十分好奇。三岁狗都嫌弃的年纪,对啥都是眨巴着大眼睛。
“大姑,狮子蹦起来了。”
“大姑,狮子跑了。”
“大姑,狮子头打架了。”
……
我在一声声大姑中,逐渐变成了“暴躁的狮子”。
小侄子依旧眨巴着长睫毛大眼睛,“大姑,这个狮子头是不是能吃?”
我一口水喷出来,我侄子完全是个搞笑选手嘛。
“这个狮子头这么可爱,怎么能吃啊,我的好大侄?”
“大姑,狮子头……”
看他有滔滔不绝的架势,我赶紧要堵上他叭叭叭的小嘴。
“大姑,奶奶说有个菜就是狮子头!”
我瞬间认怂,那就好好跟他科普下“彼狮子头”吧!
狮子头,红烧狮子头,第一次听名字,是跟着爷爷奶奶去城里吃席。那时候,谁家嫁女儿或者娶媳妇都是要在自家摆上流水席的。每一次吃席都像是一场盛大的节日,大人们会盛装出席,我们小孩子眼里只有流水席上好吃好喝的。每上一道菜,主人家都会介绍一下,我一下听到了红烧狮子头,瞬间就“原地复活”了。头一次听到,我以为听错了,我拽拽爷爷的衣角,爷爷又小声重复了一遍:红烧狮子头。我这小乡巴佬真的把它和威猛的狮子联系到一块了,心想唐僧肉和老虎肉(二者都是儿时的一种零食,其实就是话梅)吃不到,我这个小乡巴佬可是赚到了,何德何能竟然能吃到狮子头,搓搓小手,眼巴巴地等着红烧狮子头上桌。
我第一次见到了狮子头。
这比平时我们吃的“一荤三素”的流水席档次高多了,可见这家主人的经济条件不一般。
我爷爷是个美食复刻高手,但凡进了他嘴的没事,他都能一比一完美复刻出来,名副其实的“抓人心、暖人胃”高手。
放学回来,我没进屋就能闻到“不同寻常”的香味,启动的“猫鼻子”,肉香混合着菜香,熟悉又陌生。我二话不说,揭开“牛二锅”(方言,铁锅的一种)的锅盖。“哇,太香了,太香了!”用现在的话就是直冲我的天灵盖。爷爷给的惊喜,没想到远在天边的“狮子头”却近在眼前。爷爷真是是个称职的“地下美食工作者”,给全家人的惊喜不是一点点。
我第二次见到了狮子头。
爷爷说看我吃席时那个馋样子,就知道我的小心思了。
果然,人见到喜欢的东西,眼睛瞒不住。
这狮子头成了爷爷的拿手好菜,我妈偷师学艺,竟也能学个“七大八”(方言,意思就是差不多),不过这瞒不过爷爷的“火眼金睛”,爷爷把家里的几个媳妇全都召集起来,让她们学这道名菜。爷爷说,这道菜也是周总理的拿手好菜呢。
“首先,这猪肉要细嫩,三七分,三分肥、七分瘦,但是不能有筋筋攀攀(方言,猪肉的经络)。这切肉也要顺着纹路,不要切得七歪八斜的,顺着刀切,等切碎再剁……”
爷爷从选取材料到刀法再到烹饪方法娓娓道来,让婶婶们尝试着做。
“我家本没有狮子头,婶婶们认真地做便有了。”
狮子头成了我们家的标志性菜肴。
十年后,我在供桌上又一次见到了狮子头。
后来,我们才知道爷爷的故事。
吃百家饭长大的他,流落至扬州,一对好心的夫妻,曾用一碗饭救了他一命。这也终于解释了为什么我们小时候,爷爷总要带我们跑邮电局寄信了,也知道这“狮子头”在我们家的含金量了。
爷爷在用心传递这份温暖……
“大姑,狮子头,今天还打架了吗?”
小侄子,他还不懂。不过,有一天他会懂,狮子头不打架的。

卫艾云,女,安徽舒城县人。群众文化工作者,作品发表于多家媒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