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简介:杨善兴,字工,号老善,舐墨轩主,山东省高唐县人。高级工程师,国家注册建筑师。同时,也是文学和书画爱好者,其建筑设计作品及绘画书法作品多次在省、市级评选活动中获奖,并受到业内人士好评。其多篇建筑设计理论文章分别在国家、省级报刊上发表。文学作品和书画作品也分别在省、市级报刊及独创文学平台上发表。
1990 北京行
杨善兴
1990年冬天,受高唐县委、县政府的委托,高唐县委办公室 唐康和主任、县建委 靖思源主任、县政法委 杨希弟主任及两位司机和我一起去北京文化部、著名水墨画大家孙瑛先生家,向孙老先生征求对“孙大石美术馆”设计方案的意见。记得孙老住得是一梯一户的住宅楼,楼梯左边是画室,楼梯右边是他的生活居住区。画室非常整洁,清雅,墙上挂满了他的书画作品。冬日天短,我们只寒暄几句就急忙切入正题,待我把设计方案详细介绍完后已是中午时分,孙老便请我们在他家吃饭。吃饭期间孙老说:“这次你们来京,应该去苦老家找李燕谈谈,在高唐建个‘李苦禅书画艺术馆’,苦老在我国、日本,乃至东南亚地区都享有很高的声誉。我能走向绘画这条路,也是受了他的启发和影响。现在全国各地都在建设和打造旅游城市,咱们高唐也要搞吧?可人家游客来咱们高唐看什么呢?有什么东西能把游客引得来、留得下呢?一没有山,二有点水也无特色,三以前有点古迹经这些年折腾也荡然无存了。如果能把‘李苦禅书画艺术馆’建起来,把我这个馆建起来,那些对绘画艺术有兴趣、有爱好的外地游客,就会有来看的,还有可能在高唐玩上一两天呢。”
唐主任说:“谢谢孙老提醒,我们这次来京就有这个计划。”
第二天是个星期天,下午,我们按原定计划来到苦老的家,苦老的住宅户型设计与孙老的户型设计差不多,只是画室在楼梯右边,生活居住区在楼梯左边。正巧的是,苦老的次子李燕先生也在家,李燕先生那时正值壮年,文质彬彬,气度儒雅。他把我们引进他的画室,倒坐着椅子,抱着椅背,认真听完我们的来意后说:“在高唐给家父建纪念馆已经不现实了。过去家父在世时曾有这个想法,在家乡高唐建个书画馆,以馈赠家乡的父老乡亲。1983年家父去逝后,我们家就准备在高唐建馆,以完成家父的遗愿。当时,我们家准备捐出300多幅家父的书画作品放在高唐,再准备拿出20万元人民币做为建馆经费,但遭到了当时高唐县领导的拒绝,有的领导甚至说,咱们县的革命烈士还没有纪念馆,就是建也要先把革命烈士纪念馆建起来再说。
济南市的有关领导知道情况后,主动来找我们,并承诺只要能把馆建在济南,位置在济南市区范围内可以任意挑选。建馆费用不但不让我们出,还答应给我们20万元人民币作为补偿。虽说这一反一正就是40万人民币,但我们家还是愿意将此馆建在高唐,因为那是家父的老家,那是家父生前的愿望。”
唐主任有些不太好意思的说:“在此,我代表高唐县委、县政府对过去有些领导的不当做法和言辞表示歉意。那时的领导干部多是些工农干部,文化程度普遍较低,说话办事水平也不高。现在不一样了,县委、县政府的领导干部文化程度都比较高了,不少还是大学生;对文化事业的认识和热爱,也是以前的领导干部无法相比的。”
李燕先生等唐主任讲完接着说:“能够充分反映家父艺术生涯和艺术水平的作品一共就两套,其中一套在文化部,另一套在济南紫竹苑,再也拿不出作品放在高唐了。”
唐主任说:“是否可以在高唐为苦老建个纪念馆,放点苦老生前有标志性的物件,如苦老的大刀之类的。或者在高唐为苦老做个雕像,以便明示这里就是苦禅大师的家乡。”
李燕先生说:“家父的容貌长像非常普通,没有特别之处,就怕雕不像。再说,雕像在室外终日风吹日晒,也很是让人于心不忍。另外,大刀是家父生前的心爱之物,不可以拿到高唐去。”
期间,我们又谈了一些其他的事。李燕先生非常健谈,知识渊博,学养深厚;不但在书画艺术方面造诣很深,对周易、佛学、历史等诸多方面也很有研究。他说:“在咱们高唐县招待所内有一大宝贝,一定要保护好,就是蔡京题写的那通石碑。蔡京在历史上是一大奸臣,但他的字却写的非常好,宋朝的四大书法家,苏、黄、米、蔡,其中的蔡就是蔡京。因他名声不好,后人将蔡京改成了蔡襄。蔡京题写的碑现存世量非常少,全国仅发现了两通,高唐这通就是其中之一。”李燕先生一边说,一边从兜里拿出200元钱来继续说道:“这200元钱你们拿回去做为保护这通石碑的经费,我也是高唐县人,也应该为高唐县的文物保护事业尽一份力量。”
唐主任急忙站起来说:“这个钱我们不能拿,这个事交给我就行了,我回去一定要把这件事情办好,县财政再困难也不缺你这200元钱,你就放心好了。”
我们将要离开他家时,李燕先生拿出六张画出来说:“一人一张,做个纪念吧!”由于我站在后面,七个人,六张画,只我没有。李燕先生又拿出来了一张小画,画面上是一只正在飞行的八哥,左上角是一柏树枝,右侧还题有一首诗。因苦老的老家距我们村只有四、五里路,是地地道道的老乡。李燕便在画上题上“善兴乡友留念”六个字,并指着画上的八哥对我说:“画八哥的人不少,许多人画的八哥飞不起来,是被人扔上去的,我老李家这八哥是自己飞上去的。”接着又把画上他题写的诗诵读了一遍:
“昔有彭祖八百寿,
万岁却多五十休。
但看布衣正气笔,
堪与青史享同俦。”
他还解释说:“自古以来,搞艺术的人可以说是身微命薄,但大多都很长寿。而那些号称万岁的帝王,却多是些短命之人。”
因唐康和主任与著名导演凌子风先生有亲戚关系,而凌老住的住宅楼就在苦老的住宅楼后面,吃过晚饭后,我们又一同拜访了凌子风先生。还好,凌老也在家(那时,人们还都没有手机,无法提前联系,只能碰运气)。凌老高高的个子,穿着大红毛衣,虽然胡子、眉毛都白了,但精神抖擞,气宇轩昂。凌老先生非常热情好客,他说:“你们早来五分钟就好了,刘晓庆刚才走,能在一起照个相就好了。”后来,他还给我们讲了些拍攝电影“骆驼祥子”时的趣闻轶事。
办完事我们将要回高唐时,还发生了这么一件小事,不妨也写在下面。那年冬天,北京特别的冷,东北风像锋利的刀子,刮在脸上特别的疼;出了汽车只一会儿,眉毛、胡子全都白了。可能是那个“政治风波”刚过去不太久的缘故吧,北京人脸上个个冷冷的,仿佛挂了一层霜;说话也都吞吞吐吐、心神不定的样子。我在一家商店看上了一件带皮领的棉上衣,在我试穿衣服时服务员突然问我:“你是军人吗?”我说:“不是。”她又问我:“你当过兵吧?”我打趣地说:“我当过民兵,在我们村民兵连还当过班长呢。”她慢不经心地说:“我看你就是当过兵,你不必隐瞒,衣服我卖给你就是了。”
注:1983年20万人民币是一笔巨款。那年我在青岛市黄岛区“航母基地”,负责其地面房屋工程建设工作,那时四、五层砖混结构的住宅楼每平米造价约为70~80元。公共建筑每平米造价也不会超过100元。也就是说那时20万元人民币可以建设2000平米的公共建筑,或者说用20万元人民币为李苦禅大师建书画馆绰绰有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