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萝卜臊子香
杨烨琼
红萝卜,是深受大众喜爱、营养丰富的蔬菜,尤其在西府地区,特别是岐山,它更是备受青睐。
著名的岐山臊子有两种,其中就有一种叫红萝卜臊子,是蔬菜香与脂肪香的完美融合。
不过,岐山红萝卜臊子所用的红萝卜,离不开一种被大家称作“透心红”的红萝卜品种。这种“透心红”红萝卜,色彩艳红、体型较为细小,一般就大拇指般粗细,不像如今市场上的红萝卜那般色彩泛黄、体型粗大,但却晶莹剔透,宛如红水晶般有一种视觉上的通透感。故而人口头也称之为“水晶萝卜”。
这种水晶萝卜可以生吃,口感脆爽,回味甘甜,是我们儿时那个时代的美味“水果”。它纹理细腻、入口脆香、后味绵甜。那个时候,它既是一种蔬菜,也是大人小孩们口中的美味水果。
秋末,从红萝卜收挖到收回家,不管是外出捡草拾柴或者饭后上学,我们常顺手拿一根,用水简单冲冲上面的泥土或是直接用衣袖、衣襟擦一擦,便直接吃,咔嚓咔嚓地咀嚼,满嘴的香甜,是那个时节能尝到的最美的味道。
父亲有种水晶萝卜的高超技术,他种出的萝卜格外红艳、特别脆甜,含水适宜,口感极佳。
八十年代初,家乡实行了包产到户,每家每户除了分得包产田,还会在村边各家的门前屋后,给各家划分出一两分地用于收麦碾打的场地,我们称之为打麦场。
各家的打麦场,会在端午前趁着几场雨的滋润,进行刨理平整。遇上好天气,一边撒上草木灰防止泥土粘连,一边拉动小碌碡反复碾压。经过几次这样的处理,打麦场变得平展展的,不起土块,十分便于碾晒麦子。
一旦收完麦、碾完场,麦草杂物收拾干净后,往往全家老少齐上阵,将碾压得平展坚硬的打麦场挖开,打碎硬块,又整理成平整松软、适宜种植的田地。整理后的场地,大部分用来点蒜种菜。
各家种的菜出了苗,一家连一家,长长的一溜,仿佛一幅锦绣图,高低错落,叶子大小各异,虽都是绿色,却又有着各自独特的色彩,简直就是一幅精美的织锦。
父亲喜爱种植水晶红萝卜。等场地整平后,父亲会以一种如舞蹈般优美的姿势,将买来的细碎种子均匀撒下,再用扫帚扫一扫,使种子发布更均匀,接着在畦边点上一圈白萝卜种子。从不远处的涝池担水洒浇,保持畦内湿度,静待出苗。倘若期间能有一两场雨,那便是再好不过了。
六七天后,畦里的地面泛起一层毛绒绒的嫩绿色,好似一方薄毯。父亲见状,总会高兴地说:“成了!”话语中满是成功的欣喜与自豪。
随后不几天,白萝卜苗也纷纷破土而出,在畦周形成一圈,宛如卫士守护,又似锦边的点缀,整体清晰,既自成一体,又与周边和谐共美。
入秋,红萝卜缨子和白萝卜叶生长起来。父亲有时会掐一把嫩绿且散发着芹菜般叶香的红罗卜缨,让母亲做一顿萝卜缨子拌汤或糊汤,滴上几滴油泼辣子,那香味,令人回味无穷,终生难忘。直至四十多年后的今天,只要一想起,那股香味依旧清晰可感,仿佛融入了骨血之中,让人难以忘怀!
到了霜降,便是该起挖萝卜的时节。一畦红萝卜挖出来,大约有三大籓笼还多,粗胖的白萝卜也有二三十个。
红萝卜收获的季节,也是孩子们欢乐的时光。拿起一个还带着缨子的红萝卜,拧下缨子,用手捋去上面的土,再用衣襟半包裹着旋转擦拭一遍,放入口中,脆甜香美,那脆甜香美中,有土地的芬芳。
收回家的萝卜会被整齐地堆放在院子的角落,红萝卜一边,白萝卜一边。然后,再用拉回家的几架子车干净的黄土掩埋起来,上面围簇几捆玉米杆,吃的时候从一个专用口取用。
条件允许的人家,或许还会在院子角落挖个萝卜窖,将萝卜放置窖中备用。这种窖大小、形状各不相同,圆形、方形皆可,深度也随意,一米左右也行,若是有心情、有功夫,挖个二三米深也无妨。
到了腊月底,刨开土、揭开窖盖,取出所有红萝卜,洗净切丝,取年肉与之一起爤制臊子,整个村庄都被这蔬菜与脂肪艺术相融的臊子香所笼罩。这种水晶萝卜肉臊子是岐山农家臊子面的最佳搭档。只可惜如今这种水晶红萝卜已经极少见了。
窖埋萝卜的土堆瘪下去了,然而心中对新一年的希望却饱满而强劲,如同家中装满红萝卜臊子的盆罐。
生活便是如此,在种植与收获的喜悦中,在多与少、有与无的变化间间,奋力前行,从不懈怠,不会因酷暑暂歇,也不会因为严寒而畏惧,更不会因有与无而内卷或者躺平。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作者简介:杨烨琼,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宝鸡市职工作家协会、宝鸡市文艺评论家协会、宝鸡市杂文散文家协会理事,宝鸡市地名规划专家库专家,作品见于《作家文摘》《中国地名》《文化艺术报》《西北信息报》《宝鸡日报》《秦岭文学》等报刊杂志。著有散文集《乡风呓语》由宁夏人民出版社出版发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