荠菜肉馅汤团

谢卫

今天是元宵节，今天这篇小文的题目本来应该叫元宵节里话元宵的，然而，因为突然想起了经常魂牵梦绕的奶奶，又连带着想起那没来由的荠菜肉馅汤团，于是便干脆取这个舌尖上的名字了。

元宵，也叫汤圆，而江浙沪一带则基本上都叫汤团。汤团的做法五花八门，各式各样，在美食的世界里，汤团总是与甜蜜联系在一起，芝麻馅、豆沙馅的汤团是常见的宠儿。然而，荠菜肉馅汤团却以其独特的记忆，在我的情感世界中永远占据着牢不可破的一席之地。为什么呢？且听我细细道来。

我从小是由爷爷奶奶和姑婆扶养长大的。我奶奶慈目善目，佛口佛心。我老家的所有人几乎都对我说过，如果不是过“60年”那会儿，奶奶（常州方言叫亲娘）硬是从自己的牙缝里抠出一粒粒米花来喂养襁褓之中的我，她就不会最终因为得那种“浮肿病”而过早离世。也就是说，奶奶是在我5岁那年因病去世的，我记忆最深刻一一或者说至今永远难以忘怀的，是奶奶在我摇篮旁以及抱着我背着我的所有时刻，她老人家对我所唱的各种常州童谣，比如大家都耳熟能详的“摇啊摇，摇到外婆桥。外婆叫我好宝宝，外公叫我哭死宝，妈妈叫我现眼宝，一宝一宝又一宝。”——关于这一点，我在我的长篇小说《偷来人生》当中有专门描述，这里就恕不赘言了，这也就是说，我奶奶去世之前的那五年里，我有没有吃过她老人家包过的荠菜肉馅汤团，我已经无从得知，但那熟悉的味道，却被时光刻录机拷贝了下来，时不时的，就会霸占我记忆的屏幕，并且毫无商量余地地、一遍遍地在我眼前播放着它那（荠菜肉馅汤团）独特的外观，尤其它那圆润洁白的外表，就像一个个小小的雪球，散发着糯米的清香。当它被盛在碗里的时候，碗里的汤汁会微微晃动，而那一个个小小的雪球，仿佛一个个慵懒的精灵，用它特有的姿势挑战着，不，牢牢吸引着我们的视线；最是轻轻咬开它的外皮的那一瞬间，荠菜那翠绿的色泽与鲜嫩的肉馅相互交织，给人一种特别强烈的视觉冲击，让人不禁垂涎欲滴。而那味道更是别具一格，咬上一口，首先感受到的是汤圆外皮的软糯，这种软糯恰到好处，既不会过于粘牙，也不会缺乏嚼劲。紧接着，荠菜的清香在口中弥漫开来。荠菜那独特的野菜香气，带着田野的清新气息，仿佛将整个春天都包进了汤圆里。然后是肉馅的鲜美，肉的鲜嫩多汁与荠菜的清香完美融合。肉香与荠菜香相互补充，使得整个馅料的味道丰富而有层次，每一口都充满了惊喜……，……

这一切，对我而言，始终亦真亦幻，似梦非梦，但有一点，我想是完全可以肯定的，尽管我已经无从得知奶奶是否给我包过荠菜肉馅汤团，但在我5岁之前的每一个元宵节，奶奶给我吃的汤团，确定无疑地永远都是荠菜肉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