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油灯
赵兴盛(新疆)
残阳依依不舍落入地平线,大地笼罩在夜色中,天上的星星泛着微弱的银光,我们一群农村的小孩,结伴走在放学坑坑洼洼的乡间小路上,路旁草丛中时不时跳出野兔等小动物,我们相互鼓励壮胆,摸黑向村子走去。
我们在偏远的白蒿滩二连,离大小海子水库较近。“狗娃、黑蛋、二丫……”离村庄越来越近,渐渐的能听到父母焦急熟悉的呼唤声,我们一路小跑奔向父母,又说又笑各自回家。
家家户户的窗户上透出暗黄色星星点点的亮光,犹如童话世界的城堡。
我们地处偏远连队,那时没有通电、通水,家家户户到村子外机井里排队挑水,有条件的用毛驴车、马车、牛车拉水吃。夜晚来临时,家家户户都点起煤油灯。
在我儿时的记忆中,煤油灯是我最亲密的伙伴。我们兄弟姐妹七个,把点煤油灯、吹煤油灯,当成一种乐趣,有时眉毛头发被火苗烧焦,也满不在乎。“小心灯火。”母亲总是这样提醒。
那时的煤油灯便宛如我们今天的灯泡——驱走黑暗,照亮千家万户。
我家最早煤油灯是用墨水瓶或小罐头瓶制作而成,给瓶盖钻一个小孔,用一小块软铁皮卷成圆筒插入孔内,将棉花捻成细条状的灯芯通过圆筒插入瓶底,上端用作灯头,下端用做吸油灯芯浸泡在瓶内的煤油中。随着“嗤啦”一声火柴划响声,煤油灯瞬间被点亮,发出橘黄的亮光。有时,母亲把小瓷碗扣在泥巴桌上,碗底滴点废油,用棉花捻子盘在碗底,浸上废油,露出来一小截棉捻,点燃棉捻,一个简易的煤油灯就制做完成,我们时不时用小棍拨弄棉捻,防止它掉入废油中熄灭。我们在灯下吃晚饭、做家务、写作业……煤油灯煤烟把我们鼻孔熏黑,但我们满不在乎。为节约煤油,父母督促我们早早吹灯睡觉,而父母也借着微弱的星光摸黑睡觉。我们一家九口人挤在一张大土坑上,两人一床被子,幸福的生活着。
后来,我家的煤油是一盏小小花瓶状的,铁制的灯头边缘有三根微向外翻的立柱,立柱是用来支撑玻璃灯罩的,灯头的一侧有个传动旋钮用作调节灯芯升降和火苗的大小,灯身也是玻璃制的,有点像花瓶也有点像红酒杯。这种煤油灯让我们惊奇了好久,我们把旋钮弄来弄去,煤油灯的火苗忽大忽小,好玩极了!我们争先恐后抢玩煤油灯。“小心灯火。”母亲反复叮嘱道。
一次,小弟打翻了煤油灯,玻璃罩从木桌上滚落地上裂成两半,我们吓傻了,小弟吓哭了。放羊归来的父亲,铁青着脸,高举羊鞭,却没落下。“没烫着吧?”母亲心疼地查看小弟双手,确认没事,长舒口气,低头拾起煤油灯,清理完玻璃碎片,摆摆手让我们去做作业。没灯罩的煤油灯苗忽闪忽闪着微弱的光,微光里,父亲抱头叹息,母亲眼含泪花。我成家后,才懂得母亲泪水的真正意义,她怕我们受到伤害。
父母是连队牧羊工,为方便父母晚上给母羊接生,连队给父母配备了一盏马灯。马灯玻璃罩四周被固定在一个铁丝圆环里,上面有一个弧形提手,方便手提灯或挂在木桩上,这种马灯最大的好处是不怕风,尤其是在外面使用。
父母很善于持家。深夜,经常我一觉醒来,仍然看到母亲在煤油灯下一针一线为我们缝补衣衫。母亲现在眼晴时常流泪,与煤油灯有很大关系。
上世纪80年代,电灯已经普及到各个连队,煤油灯彻底退出历史舞台。各式的彩灯、吸烟灯、太阳能灯等让人眼花缭乱。
随着乡村振兴战略步伐的加快,农场与城市的差距逐步缩小。
那年,我家乔迁楼房时,母亲执意要拿上煤油灯,我知道母亲是留个念想……如今,97岁的母亲,时不时拿出煤油灯,轻轻擦拭,如同关爱小时候的我们一样,目光是那么慈祥温馨,嘴里不停唠叨着。她用这种方式怀念过去,纪念在天堂的父亲。啊!温馨的煤油灯!你永远在我们心灵深处闪烁。
